球星穿过的二手衣服能卖到7000万一件，粉丝经济有多可怕？

　　2022年6月在美国准备拍卖的体育传奇明星二手物品，包括马拉多纳、乔丹和阿里等人的球衣及物品。
　　一件球衣，能有多少故事，能有多少价值？
　　1998年NBA冠军赛第一战，乔丹「最后一舞」的实战球衣，在9月15日以创纪录的1,010万美元在苏富比拍卖会上成交，超越之前由马拉多纳在1986年世界杯实战球衣创下的928万美元纪录，成为运动员实战纪念品的新天价。
　　对于一般球迷而言，那样曾经穿在传奇球员身上的实战版球衣，是遥不可及的收藏；但一般球迷也愿意多花个几千块，买个跟一般运动服饰品质相仿的「球迷版」球衣穿在身上 原因无他，因为这就像是自己化身心仪的偶像一样。穿上球衣展现「我球队、我骄傲」
　　与其他时尚产业不同，球衣的商品化，与球迷的认同是高度相关的，即便是Gucci的爱好者，也不会有「我是Gucci」社群的一份子的投射，但在球衣或其相关商品上，球迷的消费，就成为「支持我的球队」的合理化行为。
　　近年来，快时尚品牌对环境的冲击屡屡成为箭靶，因而也出现了反其道而行的二手衣商店；时尚产业的快与慢、新与旧、前卫与经典，形成了微妙的并存生态，球衣产业亦然。
　　初上市的新赛季球衣，不难想像成为球迷宣示效忠的商品标的；随着新鲜度慢慢消失以及首波销售后的减缓，正价的球衣在年底以感恩节及耶诞节为名促销，直到球季末出清，周而复始。然而近年来，过季以及二手球衣市场却开拓出新的商业型态。二手经典球衣店里的父子与恋人们
　　英国的「经典足球衣」（Classic Football Shirts）在伦敦的店面。
　　英国的「经典足球衣」就是这样一家公司，从网路起家，却反其道而行，在伦敦、曼彻斯特开设实体店面，今年夏天也在利物浦开设快闪店，他们必然深知亲自沉浸与触摸这些「文物」的魅力 尽管我已经多次浏览网站，但一踏进实体的店门，就如同走进糖果店的小朋友一样，面对着店里一件件英雄的球衣，仿佛齐达内、坎通纳、贝克汉姆、加斯科因、巴乔、巴蒂斯图塔也出现在我的眼前一般。
　　店里，一个父亲一边翻找架上，一边询问店员有没有2003-04年阿森纳队不败赛季的亨利的球衣，一边跟孩子诉说着当年兵工厂队是如何的无可匹敌。其他众多足球迷们在开放的架上，一件一件地翻找属于足球历史的片段。突然间，门口进来一位操着中国口音、显然不是太懂足球的男生走了进来，生涩地问着店员：「曼联队最出名的球员是谁，我想要买一件送给一个身高155公分的女生。」经过一番介绍之后，他在店员推荐之下，带了件马奎尔的球衣就离开了（足球迷应该就懂得这位店员多么会「做生意」了）。
　　不管是父子间的世代记忆传递、球迷们借着球衣走入时光隧道、甚至追求女孩（虽然结局可能不好），这些过季、老球衣对于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意义，而幸或不幸地，这些意义是有价的 每件二手球衣随着年份、保存状况、不同球员而有不同的售价。「广告贴布」的另类共鸣
　　印有卡塔尔基金字样的巴萨球衣
　　根据全球市场研究公司Technavio的调查，全球足球服饰市场规模在2020年达到96亿美元，并且预估2025年会成长达到120亿美元的规模。报告中并指出，对于印有球员姓名与背号球衣的需求，正是这市场最大的驱动力。
　　与北美职业运动近年来才开放球衣的广告贴布不同，欧洲足球赛场上，足球衣的赞助商与球队几乎可以画上等号，赞助商的名称与图样都远大于左胸前的队徽，其中，阿森纳与O2电信、利物浦与嘉士伯啤酒、切尔西与三星、曼联与夏普、拜仁与欧宝汽车也都成为球迷为球队的一个个盛世编年的方式。自从1973年，德甲的布兰兹维队与野格利口酒签下职业足球首笔球衣赞助合约以来，这样的合作，已经成为全世界足球共通的赞助形式。
　　在英国，球衣赞助的步调略晚，主要是由于英国国家广播公司与独立电视台拒绝这些球衣所带的广告讯息，因此拒绝播出这些球队比赛片段；但在多支球队冲撞赞助禁令之后，英格兰足总深知此趋势不可挡的情况下，也在1977-78年赛季解禁。1979年，利物浦与日立签下2年10万英镑合约、1981年阿森纳与JVC的3年50万英镑合约，为英格兰顶级足球球衣赞助初期的代表。
　　在西班牙，原本巴萨极力抵挡这样的过度商业化，2006年起还在球衣上为联合国儿童基金会进行公益性质的宣传；但自2011年起，巴萨也挡不住诱惑，由卡塔尔基金会以5年1亿5千万欧元的代价，让这支「不只是支足球队」的名门，开始向赞助商低头。今年更让串流音乐平台Spotify以4年2亿8千万欧元这全球第三高的代价，进占巴萨那曾经神圣不可侵犯的球衣。
　　相信很少人对于电视、网络的各式广告乐在其中，但足球衣上的广告，却成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当球衣成为广告商的画布，球队队徽反而只在胸前一小块，初期自然引发球迷对于球队过度商业化、出卖灵魂的批评；但时至今日，球衣贩售若是少了胸前的赞助，反倒还让球迷觉得空虚。今年升上英超的诺丁汉森林队，球衣的大片空白倒不是因为要保有足球的纯朴样貌而没有赞助商，只不过是尚未达成赞助协议而搁置而已；今年Nike所生产亚洲版的巴萨球衣，就没有就没有Spotify的赞助商标，反倒让球迷抱怨，花同样的钱却少了醒目的图案。7分钟卖出15万件，梅西球衣里的永恒「灵光」碎片
　　球迷在巴黎圣日耳曼队（PSG）官方商品店外排队抢购梅西（Lionel Messi）的球衣。
　　既然球衣市场规模成长速度惊人，不难想像球衣流通在外的数量更加可观。当梅西在2021年离开巴萨而宣布加盟PSG时，首批15万件球衣在短短7分钟内就宣告售罄，一年下来更轻易超过200万件的销售量，这当然不包括各式各样的盗版球衣。球迷们一定也深知，这么大量的球衣市场，就代表着今年梅西PSG的球衣就算同样摆上30年，相信也不会比今年购买1994年曼联的坎通纳球衣来的高价，毕竟物以稀为贵是最基本的供需法则。
　　艺术作品在机器大量复制的年代中，不可避免地灵光消逝，球衣亦然。但也许，球迷们要的只是那个「拥有」英雄的瞬间永恒、更与球队融为一体的想像，这是其他形式的服饰、艺术作品、大众文化文本所难以承载的情感。
　　除了英雄球星之外，球迷们也可以自己客制化球衣，摆上自己的姓名或是幸运号码，恋人们穿上同一队球衣，各自烫上Together 19 与Since 90，仿佛球队就能见证他们自1990年起的爱情；韩国球星孙兴慜的球衣在托特汉姆热刺队球迷间热卖，除了韩国球迷支持之外，我也曾在热刺球场看到多位英国小男生穿着他的球衣（韩文的「孙」正好是Son [儿子] ），身旁的父亲则穿着Dad，令人莞尔却又一股会心的温暖。
　　如同布希亚在《物体系》一书中论及，古董之所以被人所取用与占有，所觊觎的并非是真正的时间，而是时间的标记，这样的标记是充满了文化的线索。球衣如果真的有灵光，那也仅在乔丹身上的那件被汗水浸湿的球衣存留着，而那独一无二的灵光，仅能从最顶级拍卖市场取得，从来就不可能是我们消费的标的。从后现代纯粹商品消费的角度来看，一般普罗球迷所追求、也心知肚明的，从来就只是那灵光的碎片而已。二手球衣的复兴，赋予球迷拥有历史的幻觉，而这正是运动英雄的魅力所在，加上每一季球衣变化赋予它年代的标记，球迷沉浸神游其中，即使察觉大量复制的生产，但却并不减损其中的愉悦。
　　文/梅东Med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