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冬

　　本文作者：支成明
　　昨日立冬，天气却暖洋洋的，不由地想起故乡的冬来。
　　故乡的冬来得比较早，有时在农历的八月二十多就来了。你看西北的天灰朦朦地，云层又低又连成一片，随着西北风一吹， 风吹着旋起来的雪花，一片片往人们的脖子里凉凉地钻的时候，故乡的冬来了。
　　此时路边的树已变得光秃秃，枝条在风中也发出尖哨。
　　放学回家的路是向西的，正迎着西北风。风和雪吹得眼都睁不开，可是每个人都高兴地叫：下雪了，下雪了！
　　雪花一片比一片大，一阵比一阵密，渐渐地把人的眼也打得睁不开了，远处变成一片苍茫。
　　一般来说，那时一下雪最少是一日，经常是两至三日。雪后放晴，太阳在清澈纯净的蓝天上熠熠生辉，远方的山、树、村庄全笼罩在晶莹的肃穆的雪中。
　　孩子们开始在雪地里卷雪卷，从手里一小团推啊推，渐渐变成如被子卷大小，后来一人推不动时，两三人帮忙，推成大碌碡一般，威风地立在那儿；或是堆雪人，用两个黑煤球当雪人的眼晴，用化开的红红把雪人嘴唇抹艳，最后用烂铁皮桶往雪人头上一套，雪人便活灵灵地矗立了；或是三五成群互相追逐着打雪仗，笑声、喊声响一片。
　　天愈来愈冷，雪也是一场接着一场，原野上，屋顶上都堆满了厚厚的雪，河里面的水结了厚厚的冰，我们在冬日里最长最快乐的游戏——滑冰车开始了。此时冰面平滑如镜，从村头一直到永生堂，都是一马平川。冰车由二根粗一些的木头上下面削平做竖档并且下面钉上粗的铁丝作滑道，有粗钢筋最好，再由四五根木板横横作面，这样简单的冰车就成了。哈哈，用手里的两根冰锥奋力向前一扎，胳膊用力一拉，冰车就在冰面上轻盈地滑动了。天上的太阳有了晕的时候，就是滑冰车好时候，冰面冻得结实，光滑，往往二十多人在一块，你追我赶，大呼小叫，耍得是热火朝天。滑最远的时候是与西队的同学们在一起顺河滑到永生堂，太阳照耀下，我们都成了闪闪发光的＂追梦人＂。有时，不小心到了薄冰处，＂哗＂地冰塌了，就变成＂僵硬的落汤鸡＂，惹得旁边的人一阵取笑。最妙的是冰面上再飘一层薄薄的水，在上面更省力更舒适，旋转，打圈，各种花样齐上。当然，后来是免不了要让母亲骂一顿，因为把鞋袜都冻成硬邦邦的了。
　　天愈来愈冷，冰也是愈来愈厚。到了一年打牙祭＂杀猪＂了，找上几个村里的后生，找上一个屠家，烧上一锅热气腾腾的开水，一会儿就把猪变成白白的白条猪了。我们男孩们更快乐的是拿上猪尿泡，不顾骚味，捂在嘴上用力往大吹，吹大后按气球一样的玩；或是绷在一个大碗上，等阴干了咚咚当鼓敲；当然更误不了吃杀猪菜，还有香喷喷地猪血饼、油渣渣。猪肉还需要把它冻了，父亲每天一到凌晨四五点时，就把刚杀的猪肉搬到院子里，把棉窗帘拉开一角，看着猪肉。那时人们都没有大门，主要是怕狗等动物来偷吃。在院子里用黄土与麦秸和泥做一个锅形的肉窖，把冻好的肉放在里面。那时民风真好，没有听说丢失肉的时候。父亲怕打瞌睡了，就把收音机打开，那时也没有什么节目，往往先是广播体操开始，我睡在暖暖的被窝里，隐隐地听来。
　　等到星期日，假如日头也好，也没有风，是踢毽子的风光时代。此时，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出来，享受暖暖冬日。闺女小子都踢开了铜钱与马尾巴制成的毽子，毽子在空中忽上忽下，忽高忽低，在那一双双厚敦敦的牛鼻梁鞋上翻飞，叽叽喳喳吵成一片。最激动人心的时候到了：比赛输了的一方拿上毽子，抛向赢的一方，那赢的趾高气扬地再甩脚用力一踢，输的一方就得赶紧用手或是头上的棉帽把飞起来的毽子接住，什么时候接住为止再开始新的一轮比赛。等毽子高高飞起来的一刹，众人齐声高喊，欢天喜地喊。
　　每年的冬天，总有几天是出不了门的，只好趴在窗口往外看。噫！玻璃上有了图画？有意象画的：有人有动物有各种图案；有山水画的：有河有岸有树有远山；不一而足，全凭你的想象。一不小心，把冰窗花吹开了一块，反而有了山水画的留白。炉中火呼呼地旺了起来，火光在摇曳跳动，父亲叫道：快来吃烧山药。黄澄澄的山药已飘出诱人的香味，使人们忘记了窗口的冰窗花。
　　故乡冬天的月亮，又大又亮，我们就开始在月光下练操，一行十几人，扛上一根木棍，一二一，一二一地踏步走，把地跺得咚咚响，嘴里呼出长长的白气。或是在小平的院子里练武功，长拳三十二式或是形意拳，马步、鲤鱼打挺也大都是比划个样子，是《少林寺》《霍元甲》带来的风气，当时特别热爱。
　　人们晚上也不闲着，踩着咯吱咯吱的雪，从这家出去，又从那家进来。男人一边手里拿上羊毛碾线线，一边说着牲口与草料的事；女人们哧哧地拉线纳鞋底，然后用针的鬓角抹着，说花布说年景；小伙们不是忙着打扑克就是在听梁二娃讲岳飞传；女孩们就着煤油灯，用小剪刀剪出一对对红红的窗花。
　　到了数九时刻，白天又渐渐长了，太阳也红润了不少，我们知道故乡的冬天快结束了。故乡的冬非常热闹，从来没有安静的时候。故乡的雪也是猛烈浓厚的，让你只感觉一冬天仿佛就下了一场。我们将在房檐下的冰笋和美丽的冰窗花里，迎来另一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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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文作者支成明，男，察右中旗七苏木阳湾东队人，从事企业经营核算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