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株古树，守望巴中大地千年历史

　　南江西厢村古树 戴刚 摄面对古树，心中油然而生敬意。每一株树都坚守着对生命的执着，屹立成一道风景。我家门前就有一株古树，自小就天天面对着它，看着那树，像一个巨大的＂平＂字，挺立在山岭之上，给了我遥望的距离和想象的空间，看着树在天际边独自撑着欲坠的天幕。空旷中带着悲壮，让我时常久久不能回目。说是门前，是因树正对着我房屋，但却有数十里远，下河上山，再下河再上山。树是兴隆地盘上的，地域上讲从我家三星，到兴隆中间还要过个同乐乡才能到达。这株树陪伴了我许多年，离开家乡后，有一年回乡，这树不见了。打听情况后得知，这树因1982年土地下放后，当地农人将树下一小块平地收水栽秧，松树根浸泡在水里长达20年，到九十年代末期，树根腐烂，被一场大风刮倒了。这株位于兴隆煞林坪垭口，高大挺拔需五人才能合抱号称＂巴中＂一号的大松树，因人为原因毁了，甚是遗憾。
　　通江将军树 资料图一株古树生存下来多么不易，万万千千的树，经过大浪淘沙，才存留下稀落的一株、两株……留存下来的树，熬过漫长的时间，每一圈年轮里都有风雨的抽打，都有干旱寒冻的记录，都有病虫噬食的痕印。经历艰难，把根扎下，扎深扎实，以钢铁般的根须扣住命运的绳索，攀缘生命爬升的高岩危崖，最终孤独成峰，寂寥成岭，既守住了亘古的空寞，也守住了绿色希望不灭的精神烈焰。举目巴中山川大地，在高山之巅，于幽谷深涧，或平畴田野，或城市楼宇，或古院老宅，有多少株守望的古树？那么先要确认何谓古树，古树常又与名木相连，两者一致，但又有分野，古树不一定是名木，名木也不一定是古树。古树名木，据我国有关部门规定，一般树龄在百年以上的大树即为古树；而那些树种稀有、名贵或具有历史价值、纪念意义的树木则可称为名木。
　　巴州区魁星楼2号树 资料图古树名木要分级为国家一、二、三级。对于以什么标准来分，一般三个方面，树种看稀不稀有，大小看胸径（距地面1.3米），再是年龄。一级古树珍稀林木，哪些属于呢，各个地方也不一样。目前，不少地方规定，柏树类、白皮松、七叶树，胸径在60厘米以上，油松胸径在70厘米以上，银杏、国槐、楸树、榆树等胸径在100厘米以上，且树龄在500年以上的树，定为一级古树。二级古树为柏树类、白皮松、七叶树等，胸径在30厘米以上，油松胸径在40厘米以上的，银杏、楸树、榆树等胸径在50厘米以上的，树龄在300--499年的，定为二级古树。三级古树树龄在100--299年。当然，不同的国家对古树树龄的规定差异较大。在西欧、北美一些国家，树龄在50年以上的就定为古树，100年以上的古树就视为国宝了。
　　南江桃园镇古桑树 阳云 摄2017年，巴中林业系统历经5个多月对全市古树名木进行调查，最后认定登记，共发现古树名木7750株，主要分布在光雾山——诺水河靠近陕西一带。年龄最长的古树位居在通江县板桥口城子山村，树龄为1100年，是一株枫杨树，俗称麻柳树。树高24米，树冠东西长18米，南北长12米，胸径达到了2.48米。长得最大的古树位于通江县空山乡五福村，俗称泡花树，胸径达3米多，树高18米，树冠东西长35米左右，树龄在五六百年，需要四五个成年人才能合抱住。此树树干挺拔，当地居民称它为＂待皇树＂。传说春秋战国时候，这个坝子旁边坎上长了一棵奇特树，人们都不知道它叫什么树。后来，秦始皇统一了六国，威震天下，大家都认为他是无所不知、智慧超群的圣人，一定能认识这棵树叫什么。便折了一个枝条带到皇宫里面去，希望皇帝能答复树名，但是把皇帝也难倒了，一直没有取出名字来，所以老百姓只好叫它为待皇树。
　　通江县空山乡待皇树 资料图古树名木虽然大量在边远山野存留，而在城市也有不少存在，见证着一座城市的成长，成为城市活着的历史档案和文化地标。比如巴州城大塘坝那株黄桷树，树冠如云，与川东北这座最大的城市相生相伴也是数百年了。除孤立的古树外，也有聚落成群的古树，其最壮观、最有气势的，是我国现存三大古柏林之一的南江皇柏林。位处南江沙南公路两侧，它们或列队道旁，气宇轩昂；或站在山崖，御风挺立；或附于河岸，峭骨峥峥。目前统计共有3860株，最高的达五十多米，最大的胸径为2米多，胸径一尺以下的幼树就更多。当地村民根据树形取了不少名字，如＂皇柏王＂、＂公母柏＂等。沙河镇洛坪村一株死树高32米，胸径1.2米，切片数年轮为五百二十五岁。
　　笔直挺拔的皇柏王 任红成 摄 南江皇柏林起植于何代，何人所植，为何能这样大规模地保存下来，这是一个值得永久探究的话题。其实历史上很多事，并没有多少确凿的依据来肯定，大多只能凭推断臆测。南江皇柏林何时开始植树，本无文字碑记可考证，据道光七年版《南江县志》记载：＂去县城东榆铺沿河古柏，疏密相间，直百余里，高处凭眺，恍如青龙掩映。土人云明邑令杨某植树以护山径，不使大水啮堤，以保护民地，亦甘棠之遗爱耶，惜无碑记可考。＂又民国十一年之《南江县志》载：＂从离县城二十里的镇江庙起到下两河口止，共一百四十里，其林疏密相间，老干参天，大至数十围，多至四千余株，登高凭眺，恍如青龙。＂自秦汉以来，已开始重农桑、号植树、兴商业、劈道路、流通商品，各州县间通大道，道路上有＂十里一亭，四十里一驿＂之设。两旁植松柏，谓之林荫树，而贯穿皇柏林之古道，自古以来就是川陕米仓驿道。现存最好最完整地段的道旁古柏，株行距相等，人工栽培的痕迹明显，其余为飞籽成林。在群众中也有广为流传的说是三国名将张飞所植，细分析，年代相距太大，仅为传说。
　　南江黄柏林 资料图
　　除南江黄柏林以数千株之多，连线成片聚落成浩大气势外，也还有不少地方存留下数十上百的古树群，如南江龙耳山上就有松柏、银杏等上百株古树。在我的老家三星张公庙处，一座山梁两侧，也有几十株年龄最少在两三百年的古松树。在巴中，古树多以松、柏、银杏、黄桷树等树种为主。还有其他不少珍稀树种，如檀香木、楠木、黄连木等，平昌县得胜镇北山寺庙门前，有两株金丝楠木，树高10余米，同在这个寺庙里，还有菩提树呢；在通江县毛浴镇高登村有一棵红豆树，又名＂相思树＂，据说已有 320年的历史，枝繁叶茂；在通江至诚乡盘石村有一棵上千年的老鹰树，胸围3。25米，高30米，冠盖400余平方米；在南江的光雾山大坝的大小兰沟，则还有冰川时期遗存下的孑遗品种——成片的巴山水青杠。
　　平昌县北山寺菩提树 资料图这些树，独处时，孤傲雄峙，成排时，庄严壮观。每一株古树都以一种姿势奇崛地挺拔着，千百年的风霜雪雨刻进了每一株树生命行进的年轮中，历史的烟云缭绕在每一株树的墨绿色树冠上，从那斑驳的树干上，从那依附在树干上的青苔、古藤上，你一定会读到时空的苍茫。其实树如人，每一株树的树皮包裹下，都缄默着独自波澜壮阔的历史。比如位于通江县杨柏乡沙泥村，有棵黄梁树，据说有上千年历史。此树根分四面，扎入石缝，根于根之间形成可睡一人的深槽，五名成年人手拉手才能围树一圈。村中一位老人讲述：＂这棵树生命力及其顽强，曾经发生过2次火灾一次雷击，其中一次火灾，树的内部都基本被烧空，全村人民齐心协力才将大火扑灭，它还是顽强地活下来了。＂
　　沙泥坪黄梁树 资料图古树以顽强的生命力与变幻多端的自然之力角力，释放出坚韧的生命活力，才未在时间奔涌湍急的河流中沉没。我想起香炉山上，根扎在山巅岩石里的柏树，几百上千年间，匍匐成仅仅数米高度的身姿，抗击风霜雪冻，让枝干成铁，扭成虬龙，成为意志力最伟大的雕塑。
　　游击队纪念馆核桃树 资料图说巴中古树仅七八千株，我想远不止这些，在大山深处，原始森林中，说不定还隐匿着不尽其数的古树名木，等待着人们去发现。古树留存下来是大自然馈赠给人类的一分珍贵遗产。对古树名木的保护，通过调查，对每一株古树进行建档、建卡、挂牌，落实管护责任，专人负责管理，这是极好极大的功德事。对于树木的保护，其实历朝历代都有明令规定，据《明产录》载：树木始分权属，不论官树私树，凡乱伐者，均以盗窃论罪。当时树分官树（国有）私树（个人所有），官树均系皇家所有。南江皇柏林为啥保护得这么好，因为历代均属国有，各朝县令都派专人看守，具册交接。明令规定：损一枝须报县，损一株须报省，盗伐一株按律治罪，其严格措施不亚于今天的《森林法》。
　　南龛山新植楠木 资料图古树一株株、一片片、一簇簇，守望着巴中的山川大地。树势千姿百态，魅力光彩照人，它们或参天而立，高凌云霄；或龙盘虎踞，气势磅礴；或枝干遒劲，雍容大度，姿态优美；或干壮体美、枝叶繁茂；或郁郁苍苍，摇曳多姿，生机盎然。山川多情，古树多姿，虔诚地向每株古树叩首，礼敬生命的伟大与神奇。朝圣每株古树的高远旷美，向一种苍老的美，一份岁月静好的美感怀天地！
　　阳云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第三届巴中市文联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