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P2P到在线教育，我以为弃暗投明，却是走向更黑

　　中午出来办事，路过镇坪路地铁站的时候，我看见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天下着雨，我长袖还是很冷，但那里很多人是短袖，也站了很久，连伞都没打，任凭冷冷的秋雨在脸上胡乱的拍。
　　我知道那群人是在干什么，那个楼是精锐教育的，我自己进过那栋楼面试，貌似是个7层还是6层的小楼。我去的时候是去年圣诞前夕，楼里面都是花花绿绿的圣诞装饰，旁边的灯牌上写着他们各区的精英要来述职。
　　那会他们的CFO还是位来自高盛的VC，据说是投他们的时候发现精锐实在太好了，索性自己加入了。
　　那场面试我和精锐最终彼此都没看上，我转身去了另外一家教育机构。
　　事实证明，大时代面前，个人的选择、努力无关紧要。好的时势，你怎么选都是对的，差的时候，怎么选都是错的，因为那家机构也和精锐一样前后脚倒闭了。
　　那家的门口，站着和精锐教育一样的家长，不一样的是，没精锐家长有钱。
　　不过几十亿的学费兑不出来，经侦应该会介入，最终让老板进去喝喝茶，给家长们解解气，其他谁也没办法，撒掉的牛奶注定不会回来。
　　有人说罗永浩是行业冥灯，他冥灯个锤子，一路下来自己赚了多少，哪里比得上哥哥我，2015年毕业，已经干倒了两个行业。
　　哪两个？P2P、在线教育
　　从金融创新到非法集资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一定要回到2015年，给正在面试的那个自己说，不要那么优秀，不要入选。
　　那会的我，过五关斩六将，拿到了某金融信息服务有限公司的OFFER，老板是位80后美女，研究生毕业就创业，后来还读了个名校博士。
　　我干的是品牌公关的活，以为就是粉饰太平，后来才发现，互金行业的公关，更多是救火队。
　　开始还是不错的，FINTECH的风正从西方吹来，国内的领导也大为赞赏，原来的金融是山西票号的算盘，如今的金融是系统里的代码，金融互联网化、科技化，看起来很美好，毕竟上线才能无限的扩张，才能像田野里的麦子一样温暖而触手可及。
　　额，麦芒挺扎人的还是。
　　2017年，公司参与一场FINTECH的高峰论坛，我去了现场，那场面真叫一个宏大，相关领导、业界精英齐聚一堂，让身为一只蚂蚁的我也热血沸腾，觉得自己加入了一项伟大的事业。
　　不光上海有，那年的博鳌亚洲论坛，有个分会坛专门讨论＂金融科技(FinTech)：科技，还是金融?＂，就是到底谁是主语谁是修饰语的问题。
　　盛极必衰，风口很快改了。
　　一路扩展的公司先是说融资了，但是发布会刚开完就被打脸，然后搞了半天是金主的孙子投的，但宣传的时候用了金主，金主是国家的，可不得用大巴掌扇吗？
　　最后集团讨论出来的口径是：发错稿子了，是的，一二十人的品牌公关部，下至品牌经理，中到公关总监，上到公司总裁，一堆人的眼皮子底下，发错稿子了。
　　背锅的是一位刚刚产后回归的小姐姐，不知道背锅费给了多少，总之，开了。
　　一气之下，我换了另外一家公司，这里夜太黑，我觉得其他公司会正常点。
　　额，都是一个天下的乌鸦，没有白的。
　　2018年的时候，雷潮来了，每天上班的时候，我们和同事的见面语不是吃了吗而是谁倒了。
　　那会每天的微信群我最关注几个互金群，每天都要倒闭名单出来，有时植物系，有时动物系，有时莫名其妙系。
　　我上班地方开起了直播，给各位出借人看看我们没有跑路，那个直播手机本来想每个部门轮流播，结果大家都不愿意，尤其是技术部的程序猿反应很大，我怕他们闷死我，只好每天让两个新来的大学生拿着兜圈，然后放在我们部门那。
　　我不算最倒霉的，倒霉的是我一个朋友，吃好午饭回来发现老板跑了、跑了，带走了一个多亿，不知道咋带的，要是现金得用卡车装吧，老板虽然个子大，不可能拎得动呀。
　　不过第二年的中秋节前夕，上海警方把他们老板从东南亚接回来过节了，月是故乡明，牢也是。
　　他很想去看看老板，他自己还投了几十万在里面，老板咋连自己小弟都坑。
　　这行当真是太黑了，我2019年的时候最终离开了，去哪里了呢？在线教育。
　　我呆过的两家，如今都没了。第一家的美女老板，现在住在浦东某看守所，不孤独，因为产品总监也在，还有其他几位高管，不知道关的是不是一个地方。
　　第二家，老板散尽家财，兑付了个七七八八，换了个不用进去。这也是亏得当年没做大，他之前又干实业自己钱投的，窟窿不太大，否则一样。
　　一个彪悍的哥们，以一己之力，干倒了五家公司。
　　最近，在离开行业几年之后，他又接到了警方电话，要求他退赔在其中一家的提成，在那家，他干了将将两年，但拳打脚踢半年升主管，一年升经理带团队。还带了一帮亲戚投资，为此，他已经几年没回过老家了。
　　从鸡娃盛行到双减
　　教育是个光辉的事业，一定没有那些腌臜的玩意。
　　我虽然不是老师，但为孩子教育出力我觉得没有错，是长久生意。这次我要好好的做下去。
　　2019年之夏，各大教育机构接过互金机构的旗帜，给各家流量巨头、传媒机构输送弹药。
　　我是其中一个投弹手，对，我改做运营了，负责媒介制作和投放。所谓制作，有时是H5页面，有时是各种短视频。
　　我以为的教育，是教师教书育人，我还真的相信这些机构挖了大把的名师，觉得跟当年的互联网金融一样，在线教育也是普惠教育，可以让更多接触不到名师的人可以上到名师的课。
　　我是农村菜小出来的，见过很多地方师资到底有多菜，总结下来就是初中毕业教小学，高中毕业教初中，师专毕业教高中。
　　清北都是当年各地的状元，让这些名校生给普通孩子上课，是不是会有醍醐灌顶的效果？这也算时代进步。
　　额，我认识的一个北大的老师也被开了，补偿金只有6000。
　　当然，真的清北都是少数，还有很多的老师并非名校，当然，这不是问题，问题是老师流动的太快，铁打的机构，流水的老师，反正招聘一直挂着，教学也成了流水线作业，教材都是一样的，换谁讲都一样。
　　我们的短视频，不讲什么大道理，主要是制造焦虑，让家长焦虑到拿出钱包。一次不行就多次，广告狂轰滥炸到家长到试听课之后，还会有上课老师和班主任一起忽悠报正价课。
　　至于教学质量，因人而异。孩子定力不强，基本就是蜻蜓点水。
　　教师质量也没有很强的把控，有个外教甚至一边给孩子讲课一边自己看淫秽视频，结果投屏的时候给放出来了。
　　每年的状元都说自己不是补课考上的，但精锐说每年的状元都是他们教出来的。还专门请状元出来过，甚至还有专门的状元班，就是传说中的SVIP。
　　所以，你品你细品。
　　这家机构我呆了一段时间腻歪了，又换了一家做一对一的，但一样的。
　　做到后期，其实你就会发现，无所谓什么行业，运营脑子里看的就是数字，就是转化。
　　有续报率、转化率才能拿到KPI，才能拿到高收入。
　　你以为教师上课眼前是孩子的笑脸吗？不，是家长的钱包，孩子就是个场景，某种程度上就是个人质。
　　这么好的孩子，你居然不舍得给他上课，会耽误他的，没钱？可以贷款呀。
　　额，想起了前公司的校园贷，也想起了所谓的培训贷，金融和教育，早就是一家人了。
　　公平的说，P2P里有所谓的非法集资，也有真正想干事的小微金融，让一批在银行借不到钱的人拿到了钱做事情。
　　P2P和在线教育，开始都有普惠的成分，但一旦坐上资本的战车，这些初衷就不存在了。你不烧是现在死，拼命融资拼命烧还能晚点死，万一烧出去，还可能成为巨头，你会选哪个。
　　最好的见证者和受益者是广告行业，这些年撑起他们KPI的就这两个行当。
　　P2P的黑，在于最后坑了不少人钱，但在线教育呢，除了坑钱，还卖焦虑，耽误孩子。
　　我曾经的弃暗投明，最终却是一条路走到黑，甚至更黑。
　　我在的那家教育机构，也已倒闭了。
　　不能全怪双减，双减之前就入不敷出了。
　　下一站，在哪里，我不知道，一个喜欢的号主说马上老龄化社会了，你去干养老吧。
　　额，我不敢，我怕冥灯效应再次显现，我自己也会变老，我希望老有所依。
　　考编？不存在的，我老家县城，考公都有英国海归出没，我末流985，毕业好多年，有啥脸跟学霸争。
　　所以，有建议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