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来汽车黑鹰坠落

　　本报记者 盛兰 张家振 上海报道
　　＂高速测试蔚来领航辅助系统（NOP），全程无接管，这样的表现你打几分？＂7月25日，某＂资深汽车评论员＂发布了一条蔚来ES8测评视频，并邀请观众打分；而另一位车评人也驾驶蔚来ES8在高速公路上使用领航辅助系统（NOP）完成变道等操作后，抛出了＂自动驾驶还远吗？＂的问题。
　　上述两位车评人均驾驶蔚来ES8顺利完成了评测过程。但在不到20天后的8月12日，不幸随即发生。根据某品牌管理公司8月14日发布的讣告，公司创始人林某＂驾驶蔚来ES8汽车启用自动驾驶功能（NOP领航状态）后，在沈海高速涵江段发生交通事故，不幸逝世＂。
　　（蔚来ES8车型。盛兰/摄影）
　　这已经是蔚来汽车自今年7月30日以来不到半个月时间里发生的第二起车祸致死事故。此前，一位上海车主驾驶蔚来EC6在值完夜班回家的路上碰撞起火事故而不幸遇难。两起致命事故也将已累计交付125528辆的蔚来汽车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蔚来汽车电池安全吗？领航辅助系统（NOP）靠谱吗？
　　据了解，事故发生后，蔚来联合创始人兼总裁秦力洪、蔚来厦门区域公司总经理张波以及蔚来官方均表态称，目前公司正配合当地警方进行事故调查。而截至目前，当地交警尚未披露调查进展和事故认定书，事故具体原因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对于事故调查进展等问题，蔚来汽车相关负责人在接受《中国经营报》记者采访时仅依据官方声明表示：＂8月16日下午，蔚来总部技术团队已经到达莆田，配合警方及司法鉴定机关进行下一步的数据读取作业。＂
　　8月17日，本报记者联系上事故发生地所属的福建省莆田市公安局指挥情报中心，该部门相关负责人向记者表示：＂对于该起案件的最新进展，我们目前也并不清楚。＂对于案件最新进展情况，林某好友郑先生向记者表示：＂目前交警部门还在与专家进行沟通，车检还没有开始进行。＂
　　行驶数据疑问待解
　　林某的另一位朋友黄先生告诉记者，林某系多家品牌管理公司创始人，年仅31岁。林某在出事当天原本打算回泉州，陪妻子过生日并打算与妻子、孩子去度假，没想到在回去的路上出事。
　　根据黄先生提供的林某手机APP行车数据显示，林某最近一次驾驶里程为85公里，总时长113分钟，其中领航辅助里程68公里，时间44分钟。在整个行程过程中，只出现一次急加速现象，并没有急减速的现象。
　　（黄先生提供的林某手机APP记录的事发时行车记录信息。）
　　在某品牌管理公司8月14日发布的讣告中，直指林某＂驾驶蔚来ES8汽车启用自动驾驶功能（NOP领航状态）后，在沈海高速涵江段发生交通事故，不幸逝世＂。
　　随后，张波在蔚来APP发文表示：＂我们正配合当地交警等有关部门进行事故调查，并将协助用户家属做好善后工作。＂此外，张波还透露，该车主在高速公路上驾驶时，撞到了作业中的工程车。
　　秦力洪则表示：＂配合交警部门全力以赴进行事故调查是我们的职责。车辆损毁严重，现场的技术人员一时间能做的有限，我们已经安排专业团队奔赴福建。在调查结论出来之前，我们不会发布任何单方面的信息。＂
　　而一位自称是林某好友并推荐其购买蔚来汽车ES8车型的人士表示，早在事故发生后的次日即8月13日，车主家属和交警一同要求蔚来汽车提供车辆行驶数据，并提取车内行车记录数据，但并未获取到相应数据。记者注意到，根据上述人士在蔚来APP上的标签，其也是蔚来ES8创始版车主。
　　根据上述行车数据，林某在驾驶过程中使用领航辅助功能行驶的里程约占最近一次驾驶总里程的80%。而事故发生时林某是否使用了领航辅助功能也成为焦点所在。
　　不过，蔚来汽车方面在事故发生后对涉事车辆的操作也引发林某亲友多次质疑。据林某亲友表示，在8月12日事故发生的当天，蔚来汽车工作人员在未经亲属和交警同意的情况下，就对事故车辆进行了操作。
　　8月16日，林某家属委托代理此案的律师——北京权佑律师事务所执行主任林丽鸿也公开质疑称：＂（蔚来汽车工作人员）跨过家属和交警，私自接触事故车，是明显不合法的。＂据其披露的信息，蔚来汽车技术人员未经交警同意，私自接触车辆进行操作的情况，交警已于8月15日传唤该人员做笔录，＂若调查结果是车辆数据被篡改或毁灭，涉嫌刑事犯罪，蔚来汽车需对本起事故承担全部责任＂。
　　但这一说法随即遭到了蔚来汽车方面的否认。蔚来控股有限公司发布声明称：＂从事故发生至今，蔚来一直积极配合相关部门的事故调查工作，按程序提交调查所需资料。公司没有任何删改数据的行为，也没有员工被警方传唤。＂
　　8月16日，蔚来汽车相关负责人也向记者重申了上述声明。但对于记者提及的＂公司是否已向警方提供云端数据＂等问题，该负责人并未给予进一步回复。
　　＂目前交警部门还在与专家进行沟通，车检还没有开始进行。＂对于案件最新进展情况，郑先生8月17日向记者表示，＂虽然我们已经与蔚来总部的技术团队当面进行了初步沟通，但对方提供的数据并不包含NOP的具体行驶数据，信息并不完整。＂
　　辅助驾驶功能虚实
　　根据公开的事故现场图片显示，林某所驾驶的蔚来ES8车辆损毁严重。有业内分析人士称，事故车辆或是先撞上了路边的锥形桶，随后又撞到了一辆作业中的工程车，导致工程车也发生了侧翻。
　　据业内分析人士分析，结合减速曲线、瞬时能耗曲线和＂驾驶表现＂中的0次急减速等信息，基本可以判定在事故发生的时候，车主并没有采取任何干预措施，也没有踩下刹车踏板，这或与林某在驾驶过程中开启辅助驾驶等功能有关系，同时驾驶员对该功能或过于依赖。
　　（蔚来ES8领航辅助功能设置界面。）
　　不过，对于事故是否由林某在驾车过程中开启领航辅助系统（NOP）而引发，蔚来汽车方面表示需要等待调查结果最终确认。
　　NOP全称＂Navigate on Pilot＂，根据蔚来汽车官网显示，蔚来NIO Pilot自动辅助驾驶系统全配包售价3.9万元，包括NOP、TJP和ALC等功能。其中，NOP是蔚来汽车在2020年9月北京国际车展期间推出的＂领航辅助功能＂。彼时，蔚来创始人、董事长兼CEO李斌曾在位于北京中关村的蔚来中心组织了一场车友活动，向蔚来汽车车主介绍NOP。
　　＂在NOP功能开启以后，驾驶者能够根据需求将尽可能多的权限交至车辆，让车辆根据导航路程进行自动接管驾驶。＂蔚来汽车此前在宣传中表示，NOP的诞生，是世界上继特斯拉以后的唯一一款能够按照导航路径实现自动辅助驾驶功能的系统；除了本身硬件的支持，NOP还将利用高精地图以实现更好的驾驶辅助功能。
　　此外，根据蔚来汽车自动驾驶系统工程负责人章健勇2020年10月8日发布的＂领航辅助（NOP）使用指南＂，在强调＂大家绝对不能把NOP等同于自动驾驶＂的同时称，NOP可以使车辆在高精地图覆盖范围内的大部分高速公路及城市高架路段内实现＂自动汇入主路；在主路中巡航行驶，并智能选择最优车道；自动驶离主路＂等。
　　指南同时指出，NOP不能在非封闭型道路（如城市地面道路、山路等）使用；NOP也无法响应人、动物、交通灯及静态障碍物（如高速收费站、路障、三角警示牌等）。因此，如果路线前方存在事故、施工区域、临时封路等情况，车主应当立即接管车辆。
　　对于蔚来汽车无法识别静态物体的原因，汽车分析师张翔向记者解释道：＂因为静态障碍物，和行驶中的车辆之间的速度相差较大，也即相对速度大。这对图像识别的能力，车载芯片的计算能力要求更高。＂
　　值得注意的是，领航辅助（NOP）功能并不是自动驾驶功能。目前，蔚来ES8尚处于L2级别的自动驾驶层面。张翔向记者指出，根据国际汽车工程师学会的定义，自动驾驶分为L0-L5六个级别。L4级以上才可开始摆脱人为干预，行业也公认L4级以上才是真正的自动驾驶，L4级以下则被称为辅助驾驶。并且在实现L4级自动驾驶之后，引发交通事故的责任便归车辆和车企负责。
　　宣传边界有待厘清
　　在该起事故发生后，对于＂自动驾驶＂的讨论，再次将蔚来推上了舆论的＂风口＂。
　　而就在此次事故发生的当日，即8月12日，工业和信息化部在发布的《关于加强智能网联汽车生产企业及产品准入管理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中提到，要规范自动驾驶研发和宣传。
　　《意见》提出：＂企业生产具有驾驶辅助和自动驾驶功能的汽车产品的，应当明确告知车辆功能及性能限制、驾驶员职责、人机交互设备指示信息、功能激活及退出方法和条件等信息。＂
　　值得注意的是，对于生产具有组合驾驶辅助功能汽车产品的车企而言，《意见》指出，企业还应采取脱手检测等技术措施，保障驾驶员始终在执行相应的动态驾驶任务。
　　但在领航辅助（NOP）功能宣传过程中，蔚来汽车也被质疑打擦边球。李斌此前也表示，公司已经建立了包含感知算法、地图定位、控制策略和底层系统在内的全栈自动驾驶技术能力，让辅助驾驶升级到自动驾驶成为可能。
　　事实上，蔚来汽车副总裁沈斐此前也曾发文描述其在驾驶蔚来ES8的过程中开启领航辅助系统（NOP）的应用场景：＂在自动辅助驾驶帮助下，放心地边吃东西边开车＂。不过该条微博目前已被删除。
　　除目前已在蔚来ES8车型应用的领航辅助（NOP）外，蔚来汽车自动驾驶的技术研发及应用也在紧锣密鼓地开展中。
　　日前，李斌在蔚来汽车2021年第二季度财报业绩电话会上表示，蔚来新一代自动驾驶系统NAD（NIO Autonomous Driving System）的开发工作进展顺利，相信NAD将全面超越市场主流自动驾驶系统的体验，引领行业自动驾驶技术的发展。李斌同时表示，截至2021年7月31日，蔚来汽车的累计交付量已达到125528辆。
　　（搭载自动驾驶系统NAD的蔚来ET7计划于明年上市。）
　　据了解，蔚来汽车计划将NAD首发搭载于公司旗下首款高端电动轿车蔚来ET7上。蔚来汽车在官网中对NAD描述称：＂NAD将定义下一个时代的自动驾驶全栈技术标准：在城区、高速、停车、加电场景下，实现安全放松的点对点自动驾驶体验。NAD，标志着自动驾驶的新纪元。＂
　　根据蔚来汽车官方资料，蔚来ET7预计2022年第一季度陆续交付，其中首发版售价52.6万元起，常规蔚来ET7车型售价44.8万元起，＂NAD蔚来自动驾驶完整功能，采用‘按月开通，按月付费’的服务订阅模式。2021年内支付蔚来ET7定金且正常排产提车的用户，每月仅需680元。＂
　　尽管该款车型尚未上市，但记者注意到，蔚来汽车销售人员在宣传文案中强调：＂蔚来ET7，为自动驾驶而生。真正具备自动驾驶能力，把想象变成现实。＂
　　而在不断强调NAD强大功能的同时，蔚来汽车方面也在官网上用明显偏小的字体介绍称，自动驾驶系统仅为辅助驾驶之目的，不能完全替代驾驶员的操控，不能完全应对交通、天气和路况可能出现的所有情形。在交通情况复杂、天气恶劣、特殊路况下需谨慎选择使用自动驾驶功能。
　　对于造车新势力存在的自动驾驶宣传不当现象，张翔告诉记者：＂自动驾驶技术是新能源汽车的一个重要卖点，车企希望以此来吸引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