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挽救风雨飘摇中的海南旅游业？

　　雨又下得大起来，阿坚叹口气把装地瓜的筐子再次搬进沾满泥巴的铺面里。
　　这个贴满花花绿绿旅游线路介绍的铺面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一单旅游生意了，现在地上堆积的都是菜筐、蛇皮袋之类农产品包装，西红柿、土豆、玉米、地瓜占据了铺面里面除柜台之外的空档。
　　自从两年前疫情开始，海南旅游停摆，阿坚夫妻就陷入了两难。一边是每月近4千元的房租水电，房东并不给减免；一边是旅游业万马齐喑，迟迟不能恢复启动。从2021年春节过后，阿坚一咬牙，开着自己原来接小团的面包车到澄迈乡下、也是妻子的娘家山口，拉来地瓜、山药、玉米等农产品，开始在店铺里售卖。好在门面所在的小区还比较大，常住人口上万，这些农产品每天都能卖的七七八八。原来只是想暂时做一做，结果到今天农产品销售反倒成了主业。
　　＂能补一点是一点，还没有赚钱，只是亏损少点。不知道啥时候能开始接团呢！＂阿坚苦笑着摇了摇头。
　　从2020年春节起，海南旅游业只能陆陆续续、接接停停团队客人，2021年10月之后全岛旅行社都处于半停业状态，导游、大巴车司机都基本失业，一少部分旅行社做起了＂海南人游海南＂的岛内业务。
　　经过2022年春节的小阳春，旅游业似乎刚要回暖，不料新的疫情又来了。
　　＂这下彻底BQ了＂，接到小区要做核酸的短信通知，莎莎开始收拾自己的直播用品。在疫情开始三个月后，莎莎看到朋友圈的一条信息，一个做海南花梨、特产的电商公司招聘主播，就去应聘上岗了。以前当导游时她就有直播经历，加上对花梨知识的了解，莎莎做起直播驾轻就熟。每天晚上她在店里用公司的号在直播平台上介绍产品、推荐购买，一个晚上三个小时时间，好的时候可以销售五六千，如果碰到慷慨的买主，也有过销售二三万的业绩。当然，开始的时候＂剃光头＂（业绩为零）的情况也经常发生。
　　轮到周末，她会携带直播设备到新港那里的周末花梨市场，主要是帮助客户挑选花梨原料，现场砍价、现场下单、现场直播，每成交一单给她提成5％—10％。
　　每个周末是莎莎最忙的时候，市场只有周末上午摆摊，每次来的有一、二千人。热带阳光下，大棚下的气温有时能达到40 c。莎莎在人缝里钻来钻去，找好料、拍视频、砍价格，忙的一口水都顾不上喝，就想着多成交几单。好的情况下每月能收入四千左右，比起之前正常带团时月收入过万的时候，莎莎说像是昨天的事。
　　在一些视频平台里也可以看到，黄山的导游开始採茶为生，杭州的导游改行做了房产中介，很多海南导游、旅游车司机在开网约车、出租车，有的导游摆摊卖起了猪脚饭，有的去美团、饿了吗做了骑手，骑着电驴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还有一些做了保险代理，也有像莎莎一样直播卖特产卖水果的……总之都在不易的环境下艰难求生。
　　在海南的几大支柱产业中，旅游业是被疫情逼的最先躺平的一个。本轮国内疫情的蔓延速度和管控程度均超过了2020年，而被疫情偷走的这两年，旅游业的困难人尽皆知。
　　一份来自全联旅游业商会的《疫情期间旅游业失业专项调研报告》显示，在受访的旅游从业者中，目前仍稳定就业的仅占13.8%，失业比重高达68.1%，六成以上的从业人员失业时间已超过1年。而在海南的各个旅行社，除了必要的值班人员，基本全员无限期放假。有的旅行社连老板都转行了，更何况那些一直以来自己交社保、交医保的导游。
　　在疫情防控的紧要关头，国内的人口流动经常性停滞，需要人与人密切接触的旅行社行业响应国家、地方政府号召，停止接团带团，跨省游产品大部分被安排到了五一后，这代表大部分旅行社业者又要至少＂断粮＂半年之久。如此绝境发生在疫情的第三年，用＂弹尽粮绝＂来形容还在坚守的旅行社从业者们并不为过。
　　2022年2 月 18 日，国家发改委、文化和旅游部等14个部门联合印发《关于促进服务业领域困难行业恢复发展的若干政策》，提出3个方面43条具体措施。其中对旅行社业者帮扶作用最大的，当属2022年继续实施旅行社暂退旅游服务质量保证金扶持政策，对符合条件的旅行社维持80%的暂退比例，鼓励有条件的地方进一步提高暂退比例。
　　但在大多数旅游从业人员看来，这其实解决不了他们的燃眉之急。莎莎说还好自己没有买房，以前一起带团的导游，有几个银行贷款已经断供，信用卡更是刷到爆。真不知道如果疫情再持续下去，市场不能开门，她下个月的房租还能不能赚到？说到这里，莎莎脸上流露出了和她年龄不相符的沧桑感。
　　海南旅游业2019年、2020年还曾经是给海南贡献超千亿元收入的行业，而托起亮丽数据的就有数以万计的旅游从业人员贡献的微薄力量。如果这个行业的专业人员大量流失，在海南旅游业恢复的时候谁来撑起这片天？
　　晴时带伞，饱时备粮，呼吁有关部门给予旅游从业人员更多政策上的扶持和就业上的指导，切实缓解这个群体的工作和生活困境；另一方面，大量旅游业人员可能也要明白，在疫情防控大前提下，要做好打持久战的思想准备。如果真的回不去了，又该如何？
　　当新的一轮疫情像蝴蝶煽动翅膀扫过海岛时，带给旅游业的伤害总是比其他众多行业来的更早一些。希望阿坚、莎莎们都能坚持到看到曙光的那一天！
　　（文中人员均为化名）
　　作者：阿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