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过这首诗后，我再也没吼过母亲

　　读到诗人韩东这首《我们不能不爱母亲》的那一刻，我的心忽地颤抖了一下，呼吸几乎静止，瞬间，我的眼眶就不由自主地湿润了。
　　我们不能不爱母亲，
　　特别是她死了以后。
　　衰老和麻烦也结束了，
　　你只须擦拭镜框上的玻璃。
　　爱得这样洁净，甚至一无所有。
　　当她活着，充斥各种问题。
　　我们对她的爱一无所有，
　　或者隐藏着。
　　把那张脆薄的照片点燃，
　　制造一点烟火。
　　我们以为我们可以爱一个活着的母亲，
　　其实是她活着时爱过我们。
　　写母亲的诗很多很多，为何这首诗能深深地打动我？＂我们以为我们可以爱一个活着的母亲，其实是她活着时爱过我们。＂这句诗令人震撼，令我彻底折服。夜深人静时，仔细回想和母亲生活过的这些年，难道我们和母亲的关系，不正如这句诗所言吗？
　　我的母亲今年刚过耳顺之年，但体弱多病，只要不和母亲在一起，我就时刻担心着她的健康状况。我的手机就从不欠费，时刻保持在线，我总怕万一哪天母亲遇到紧急情况时联系不到我。＂我们不能不爱母亲＂，虽然是一首诗的题目，但我读过之后，就感觉像是一部法典的名字，从此我和母亲相处的时候，总是不时地想起它。我常常想，这样的诗句，如果被一个母亲已不在人世的人读了，将会是怎样地椎心泣血？
　　作为一个诗歌写作者，我自己也给母亲写过很多诗，诸如《我的母亲，不需要康乃馨》《我的母亲，不会跳广场舞》《母亲病了》《今夜，我要睡在母亲的怀里》等，但为何我写的诗歌没有这么深刻的感染力，归根结底，我想是我还不够孝顺，对伟大的母爱还体会得不够深刻。如这句诗所写的那样，＂当她活着，充斥各种问题＂，母亲和孩子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生活观念不同很自然。比如母亲幼时家庭贫困，常说小时候她掉一个馍馍渣，外婆都会捡起来吃掉，但是现在真的是时代不同了，我的孩子每次掉一个馍片，妻子都会让孩子捡起来扔进垃圾桶。这样一件小事，常使我陷入两难境地。
　　以前，对于母亲的偏执或生活中一些琐碎小事的蛮不讲理，我都不能容忍，经常发脾气，动不动就发出一阵怒吼。有时候，母亲对于我的过激言辞竟然流下泪水，常常一边哭一边诉说委屈。现在想起来，过去我对母亲的不敬真是悔不当初，不过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读到这首诗后，很多次我在万籁俱寂的深夜，细细地回忆这些年和母亲相处的时光，内心不禁泛起阵阵涟漪，我觉得自己亏欠母亲的真是太多了。人常说，活着时候一碗水，胜过去后一场戏。我深深懂得，要尽孝，要趁早。
　　这两年，我和母亲争嘴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固执的母亲很多生活习惯依旧没有改变，但我不再和母亲计较了。这些年，家里的大事小事，我都尽量顺着母亲的意思去做。去年，我买了一套新房子，是装修好的样板房，母亲看后说电视墙的墙纸不好看，要换一个荷花图案的，当时妻子坚决反对，认为卡通图案很好不需要换，换的话既花钱又浪费时间，还有甲醛。可我还是慢慢说服妻子同意了母亲的要求。母亲在农村生活了一辈子，好不容易住进了城里的新房子，虽然我不能让母亲住得多么豪华气派，但总该让母亲住得舒心惬意吧？电视墙这东西，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母亲不喜欢原来的图案，让她为这点儿事整天不开心、生闷气，不值得。
　　读过这首诗后，我再也没吼过母亲，实在有矛盾化解不了，就去克制自己，保持沉默。《我们不能不爱母亲》，如今，这首诗像一个命令一样，已经深深地印在我的心上。
　　（作者单位系陕西省宝鸡市渭滨区教育体育局）
　　《中国教育报》2022年02月25日第4版
　　作者：陈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