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快乐

　　我的父亲，鲜有情感表达，而在我上大学后，尤其是最近，晚上与我微信聊天时，经常问：＂儿啊，想爸爸了没？＂母亲则在旁揶揄，＂想你干啥？儿子想我嘞！是你想儿子了，不知道是谁没事就到儿子屋里转悠。＂每每此时，我心里美滋滋，室友也满满地羡慕。离家六年矣，而今时至父亲节，思绪翻飞，盼着日子快些，早点回家。多数人都愿意称自己的父亲为＂严父＂，小时候我也这么想，概是因为畏惧心理作祟！调皮捣蛋惹祸后怕挨骂——但从不怕挨打——为人子二十余年，父亲从未打过我，如此想来，我再称父亲为＂严父＂，是不是有些过分呢？基因之强大，令人骇然！不仅令我继承了父母的容貌特点，连老徐家的脾气秉性，于父亲、于我身上展现的也是一丝不差：父亲倔如牛，我犟起来时，也是一根筋。母亲常说我俩，一个根生的！每每遇事与父亲争论，明知自己理亏，我仍要强辩几句，常气得父亲指着我说：＂淹死会水的，打死犟嘴的，你以后和领导也犟，看给你能耐的！＂父亲也有语塞时，亦或是懒得与我斗嘴，便一人独坐床头，呼呼喘着粗气，气郁于腹，就坏了肚子。儿子是老子的影子，父亲也总能呛得我无话可说，我便摔了门，躲在屋里哭。哭够了，父亲喊我吃饭，我依然得吃父亲做的饭，父亲惯我依旧，相视一笑，一切也就过去了。说到吃，我最爱吃父亲做的面条，而不爱吃母亲做的。父亲做面，舍得放油，放肉，再辅以新鲜的虾皮，那面的鲜香便齐全了。而母亲主张我爷俩要多吃素，以清淡为主，故而母亲的面里多见白菜、油菜、芸豆等一干蔬菜，索然无味。当然，父母二人各有拿手菜色，母亲做鱼也是极美味。自高中离家后，每逢回家前，父母总会让我定个菜单，父亲的面和母亲的鸦片鱼是必点的。父亲爱推陈出新，倒不是像前清美食家袁枚那样收集天下名菜于随园，而是每逢他在外吃到什么好菜，回家后便会研磨一番，做与我们吃。太爷爷参与过瓦房店市大赵乡东方红水库的测绘工作，自水库蓄水后，彼时父亲年少，玩水的少年中总少不了父亲的身影。下网捕鱼，下水摸蛤，练就很好的水性，至今他还总说我，＂水边长大的人不会水，说出去不怕被人笑话？＂。也确实，我的大部分童年都是在祖母家度过的，常在大沙河里捕鱼，却学不会游泳。可我爱捕鱼啊！记忆最深，那年高二，夏天回祖母家，父亲买来网，＂今天让你看看你爹当年是怎么抓鱼的！＂。于是我和祖母、母亲在下游各撑网的一角，父亲则从上游淌水快步向下赶着鱼群，并扔着石头砸鱼群，使其乱向，有那倒霉的鱼登时翻了肚皮，更多的则是撞进网中，＂快收网！＂父亲在上游喊，＂快收快收＂我兴奋地叫，＂唉迈迈，从网底跑了一条大结瓜（大连方言，指鲫鱼）＂祖母在一旁惋惜。起网，数十条各类鱼在网中蹦腾，有绿眼睛的＂柳树根鱼＂，红嘴唇的＂媳妇鱼＂，黑背白肚的＂鲫鱼＂，白里泛青、不足指甲大的＂河虾＂......那鱼大张着嘴喘气，我们忙将其倒入桶中，唯恐鱼儿蹦回水里。七十多岁的祖母，也跟着我们开怀大笑，笑声浸透两岸，洗衣的农妇都停下望着我们——水都混了，也就歇歇跟着一起乐呵吧。父亲是爱我的，不仅仅是陪我玩、供我好吃好穿。上大学后，每次离别，都是那么刻骨铭心。14年9月10日，祖母、父母送我来吉报道。晚上下榻于一家小旅社，我和父亲睡在一起，父亲将胳膊伸在我头下，＂来，枕着＂，另一手则搭在我肩上。一如小时候搂我入眠的样子，可那晚我怎么也睡不着。翌日，我坚持要送他们。在车站，母亲背过身，我觉不对，发现母亲早已红了双眼，我抱着母亲，＂说好了不哭＂，自己却再也没忍住。父亲过来抱住我们，满额的汗，已分不清汗水、泪水，他又将在家已嘱咐千万遍的话，在我耳边叮咛。刚强了一辈子的祖母，也是一脸不舍之情，攥住我的手，＂在学校要听话啊，别和同学打架...＂。及至检票，父亲紧紧地抱着我，＂一定要注意安全！＂一行人便进了检票大厅，母亲三步一回头，招招手...15年端午，父母来吉看望。我带着他们登朱雀山，是夜八九点方归，在学校前门一家串店吃烧烤。父亲为我也点了一杯大扎啤，母亲直拿眼斜乜，＂你让儿子喝啥？＂＂今天累了，稍微喝点。＂二十年来，尤其是高考后，与同学喝酒，无论关系好与不好、我愿与不愿，逢场作戏的酒已然喝过不少，但这却是第一次与父亲碰杯，心中百感交集，父亲不再把我当孩子对待了。可我知道，即使我七老八十，在父母眼中，我依然是孩子。边吃边喝，边喝边聊，聊学习、聊考研、聊为人处世，一杯大扎很快见底，父亲又给各自添了一杯小扎，母亲使劲怼父亲，父亲乐乐，＂今儿个开心，喝点。＂次日，免不了一场伤别离。在车站送父母走后，我回到学校，在土操场临近铁道边，等候那列载着父母南下的火车。火车，总是在驶过德胜门路口拉响汽笛。我拨通父亲的电话，＂快看窗外！＂＂你在哪？＂＂窗外！右边的！＂我目光紧跟车厢移动，一节一节，近了，血缘纽带间的心灵感应。看到父母那一刻，母亲在试图打开窗户，却来不及，我看得清父母的表情。父亲使劲拍打着玻璃，电话那边只听＂儿子！儿子！这里！注意身体啊——＂＂看见了！看见了！我知道——＂我跟着火车跑，父母逆着火车方向跑，火车终是跑过去了，留我一个人蹲在那里，短短的五六秒钟，母亲紧贴窗户张望的神情、父亲狠拍窗户的画面，永远深刻在脑海，比照片还真。16年，换了新房，父亲忙着操持。暑假还家，蓦地发现父亲憔悴了好多，脸上有了皱纹。不再是十七八岁弄水的少年，在我心里却永远是那位在我儿时睡醒时，能拿新买的玩具逗我的好父亲。面容的老去，是岁月的积淀，心还年轻着，一切就都好。我爷俩有着一样的脾气，一样的酒量，一样的爱好，一样的爱着彼此，爱着这个家，诸般多的相似处，这就是父子。身在异乡三年满，逢此日，祝父亲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