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护秋往事

　　又是一年秋来到，我不由得想起小时候护秋的往事来。
　　记得儿时，南山的野猪、猪獾泛滥成灾，靠近南山的庄稼经常被糟蹋的不成样子。福印伯刚从地里回来，背了一捆残破的苞谷秆，边走边高声叫骂＂这些挨千刀的野猪!＂我家的红薯地挨着福印伯的苞谷地，父亲也急急地往南山去了，回来时提了一篮子碎红薯块，有的整个红薯就咬了一口，丢弃的满地都是，父亲难受地坐在门槛上一锅一锅抽着旱烟，末了起身把红薯块蹴进猪槽里，噗噗踏踏出了门。
　　此后连着几天，父亲每天拿着锄头早出晚归，吃饭时还跟母亲嘀嘀咕咕说野猪的事。有时候，福印伯、柱子叔也来家里吃饭，喝了酒的父亲和福印伯为＂陷阱挖多长多深＂的问题争得脸红脖子粗，我才知道父亲为了对付野猪，和福印伯、柱子叔等南山下有坡地的邻居，在地边开始挖陷阱。
　　捕猎野猪的行动选在半个月后的一个晚上，我跟着母亲、哥哥赶到地边的柿子树下，母亲和哥哥手里拿着铙钹，我拿着一面铜锣，父亲告诉我们：＂看到野猪往我们这个方向来了，就使劲敲锣拍铙钹!＂父亲走时还一再叮咛母亲，一定要让我们上到树上，绝不能呆在地上，野猪攻击起来很危险，说完父亲拿着铁叉消失在夜色中。
　　月光如水，远远近近的山坡、树林、庄稼披了一层柔柔的薄纱，入秋的风轻抚着树叶，沙沙的声响仿佛诉说着无尽的情话，母亲害怕我们打瞌睡从树上掉下去，就跟我们讲嫦娥奔月的故事，正当我们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不远的苞谷地传来一阵阵尖叫声，接着是一阵鞭炮的炸响，远远地看到一个黑影往西边窜去，后面有三个拿着铁叉的人影在边喊边追赶，母亲立即紧张起来，两只手拿起了铙钹，这时西边的硷畔上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锣鼓声，野猪受了惊吓，仓皇向南逃去，不一会儿，传来了父亲惊喜又紧张的声音：＂掉进去了!快、快、你堵住那边，别让它爬上来!＂
　　＂一丈多深呢!＂是福印伯的高哄亮嗓子，＂它爬不上来!＂
　　我和哥哥从紧张的情绪中，又陡然进入抓到野猪的喜悦中，等下到树下，心里又平添了一丝没有参与到会战中的惆怅，哥哥遗憾地拍了一声铙钹，母亲摩挲着我和哥哥的头，安慰我俩：＂很快就有野猪肉吃喽!＂
　　到了我上初中的时候，父亲跟母亲说，最近不知道是果子狸还是野猪，苞谷秆经常被连片折断，＂这野猪都成精了，专拣大颗的苞谷棒子!＂＂这状况，恐怕不是……＂母亲说话吞吞吐吐。过了几天，一个阴天的晚上，夜像泼了墨，母亲领着我和哥哥埋伏在苞谷地旁的杂树林里，秋虫唧唧地叫着，有凉风飕飕刮着。出门时，哥哥要去借队部的铙钹，被父亲制止了，父亲只顺手提了一根木棒。过不多时，听到了苞谷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和苞谷秆叶沙沙的声响，还有父亲严厉的斥责声，母亲领着我们赶过去，半天才看清，瘫倒在地上是启祥伯，边上还有一堆散乱的苞谷棒子，我们都知道启祥伯的儿子金柱赌博输光了家产，要债的经常堵住门，启祥伯只能住在之前生产队破败的牲口棚里……
　　天亮后，母亲装了半袋子面粉，又拿了半篮子蒸馍，出门后又折回来，从快见底的油壶里控出半瓶菜油，领着我和哥哥送到村后的牲口棚里，我们往回走时，启祥伯一直送到了坡下，我回头招手，猛然看到启祥伯眼睛里闪动着晶莹的泪花，多少年过去了，那沟壑纵横的脸上写满愧疚、感激和痛苦交织的复杂表情，仍然让我历历在目。
　　故乡的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