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传法仰望星空，用一双明澈的眼睛

　　仰望星空，用一双明澈的眼睛
　　作者：沈传法
　　初夏的晚上，我和妻子牵着朋友送的一只小博美，来到一个公园散步。远处不大的广场上，喧哗的舞蹈与嬉闹声、歌声、叫卖声，伴着灯光，冲击着这个萤火蛙鸣的夜晚。
　　已是晚上8点多，微风吹拂，气温比白天凉爽了许多，夜色里弥漫着生长的气息。
　　来到公园的一个角落，远离着广场。这里相对空旷偏远，白天也少人来。园艺设计师在草地上简单地设计了几棵柳树、银杏、国槐等，不过还好，还能看到短叶朱蕉、八仙花、葱兰等。虽然夜里无法仔细欣赏它们的美丽，但芳香还是随着空气的流动，滋润着咽喉和五脏六腑。
　　因为没人，索性把小博美的绳子解开，让它自由活动。没有了束缚，它想跳就跳，想跑就跑，想翻滚就翻滚，让每一根狗毛都尽情释放天性。主人是它的全部，它肯定也不会撒野到无影无踪。它最渴望的也应该是自由，随它去吧。
　　没有了牵手，没有了浪漫。和妻子在曲折的小路上依偎着走了一会以后，来到一块大石头跟前，坐了上去。
　　＂这块石头像什么？＂妻子问道。
　　＂石头就是石头，还能像什么？＂
　　＂像一颗星星。＂
　　我对这个思维感到诧异。
　　＂他代表着天空、大地、山川，还有阳光和空气。孤独但自由地存在着。＂妻子继续说道。
　　我双手摸着石头，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你羡慕这块石头？＂
　　＂是。羡慕它的独处和自由，还有永恒。＂
　　＂它只是我们用来装饰风景的。＂
　　＂是。它只是‘被’用来装饰风景的，却是一个独立的存在。所以我才说它像星星，装饰着发现它的眼睛。＂
　　＂一块顽石，成了你眼里的星星，算得上一种朴素的浪漫。它自由吗？＂
　　＂在时空上，它是自由的。过去，现在和将来，它不是一直凌驾于一切束缚之上吗？
　　我躺在石头上，抬头看天，不再说话，但不是沉默，我是回味妻子刚才说过的话。一颗颗星星，或明或暗，或近或远，或群星聚拢，或任意流落天河，随意散发着光芒，且不管月亮是否多么明亮。人生而自由，俯仰之间，但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看透星空，看透星空的空旷与恒远，就能明白什么是短暂，什么是长久，也就明白了为什么顽石就是一颗星星。
　　小博美在周围自由地蹦来跳去，偶尔跑过来扒拉一下我和妻子的手，接着跑开。月亮没有了云彩的遮挡，轻轻播洒着如梦如银的光辉，四周愈加幽静而深邃。我闭上眼，享受这不被打扰的时刻。感觉自己一下子穿透了石头，来到一片田野上，走在一条小路上，远处村庄消失在夜色中，只是偶尔传来一声犬吠。这是一个晴朗的夜晚，天空青蓝如幕，星星像一颗颗钻石，散发着金子般的光芒。我靠在一棵树下，静静地仰望着。这时一只云雀在我头顶盘旋了几圈，接着飞远了。我奔跑着，追逐着，呼呼的风声，如一只巨鸟挥舞着羽翅。我不停地奔跑，也不知道追了几百里还是几千里，云雀不见了踪影，飞进了月亮里。一个梦，如一个没有导演却精彩的电影片段，鲜活、生动。
　　＂好多年没这样享受夜色了，重生了一般。仰望星空，感觉只是属于对一切迷惘而神秘的少年。当我们一直追问山的那一边是什么时候，总希望星星能给一个答案。越长大，似乎懂得越多，懂得越多却越感到束缚在一个狭小的世界里，忘记了抬头去看看星空。虽然它一直朴素地存在着。＂
　　少年的乡下，在自家屋顶上看星星的是我，现在已过中年陪妻子看星星的还是我。少年的我是我，我在那里孕育；少年的我不是我，已在时空中消失。今夜陪着妻子看星星，才明白了星辰若海，记录着走过的年轮。
　　＂我听到自己的心跳了，＂妻子说。
　　＂我也听到了。＂
　　＂心跳就是命运的敲门声吧？＂
　　＂你总是蹦出一句貌似哲理的名言。没心跳，人都没了，还谈什么命运啊。＂
　　＂不是，感觉听到自己的心跳，很有一种幸福感。日出日落，繁星漫天。很久没仔细听自己的心跳了。＂
　　我摸着胸口，一起一伏，咚咚咚咚咚咚......如此响亮。没有比这更美的声音了。韵律优美，节奏强劲。我举起双拳，以胜利者的姿态昭告自己，这就是命运的敲门声，再无其他。
　　星星无语，月亮无语，鸟儿也栖息了，摇曳的树枝在夜色里窃窃私语。湖面上水浪般的青草互相轻拂。一阵风吹来，荡起层层涟漪，似千军万马走来，又飞速地走了。星星排列成一个个音符，给每一个仰望星空的人唱起了赞歌。又做梦了。
　　＂你小时候爬上屋顶看过星星吗？＂
　　＂不仅在屋顶上，院子里，小河边，打麦场上，晚上放学回家的路上，还有父母劳作的田野里，都抬头看过星星。＂
　　＂因为迷路看北斗吗？＂
　　＂不是，因为牛郎织女，因为嫦娥奔月，因为聊斋，因为一切父辈们对美好生活向往的交谈中。＂
　　＂那是一个没有梦，却总是做梦的年龄，＂我对妻子说，＂那个时候不知道我是属于这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属于我。其实，这个问题到现在依然没有找到答案。＂
　　＂哈哈，愚笨。你谁都不属于，你最后就是一阵风，看似风流，却转瞬即逝。＂
　　＂但愿我能成为一颗星星，在每一个晴朗的夜晚，都能轻轻地现身。＂
　　＂可星星背后也会有湮埋的阴影，正在组织中的星云，酝酿的宇宙，还有四维五维六维空间的力与道。＂
　　我无言以对。但我明白，晴朗的星空下，即便处在黑暗之中，也会有般若之花的开放。
　　躺下身子，石头的余温沿着脊梁直达头顶，接着透过眼睛，与星光融汇在一起。石头也一下子被赋予了能量，成了一颗小星星，这颗星星让我的眼睛透过夜色，看到了星星背后的故事，还有故事中一双双明澈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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