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巢，这无法被忽视的孤独

　　青岛日报/观海新闻记者 马晓婷
　　孤独是生命重要的命题。每个人都感受过孤独，但这孤独的沉重感各不相同。当面对一些确信可以走出的孤独时，人们往往比较容易完成自洽从而获得抚慰。但，若这孤独是暮年时的衰老呢？
　　随着物质生活水平的提高，人们开始发现，养老才是普通人面临的最大的社会问题，尤其在城市，困住人们的不是养老金，而是家中孤独感满满的老人持续的安全感缺乏。阅读鲁迅文学奖得主弋舟的非虚构作品《空巢：我在这世上太孤独》，当我们真正换位思考从更深的角度去理解老人时，面对生命的沧桑，我们才得以握住一点点力量。
　　无法承受的重量
　　近年来，空巢老人这个概念，渐有淡化的趋向。不是因为这个问题弱化了，而是因为空巢已经成为一种生活常态。伴随着子女异地甚至异国读书，空巢家庭越来越多，空巢中年人也不在少数。很多老人们＂潇洒＂地旅游、下棋、跳广场舞，努力地填补着子女不在身边的缺失。然而一旦身体警报开始拉响，人们就会发现，这种垂暮之年的重荷，任何人都无法躲避。在《空巢：我在这世上太孤独》中，弋舟再现了23位空巢老人的生活状态，空巢老人的忧伤、子女在他乡的现状，有现实、有困惑，更有一种直抵心灵、人文关怀的精神品质，这些平常难以开启的真情时刻，读来五味杂陈。
　　一直以来，孤独是弋舟写小说时格外关注的一个向度。＂为什么写这本书时格外突出它，不仅仅源于我个人遥望这个世界的方法，更基于空巢老人客观的生存事实。一个个苍老的心灵，常常被我们忽视与罔顾。＂谈起这本书为何聚焦于老人的孤独，弋舟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诚然，空巢老人在乡村和城市所面临的困境有着很大的差异。在这本书中，弋舟也分别选取了在乡间和城市的孤寡老人，他们的困惑是不同的，但无论精神状态如何，又都绕不开一种浓厚的孤独。在这些老人的身上，读者往往很容易发现自己家中老人的影子，对于中国人来说，特有的人文伦理背景决定了子女与父母的牵绊将始终深刻联结，养老在社会问题之外，更关乎文化精神命脉。
　　最重要的牵挂
　　为了＂管住自己＂喝醉不会打电话给女儿胡说八道把她说哭，老何喝酒前一定要把手机电池抠下来。
　　怕自己万一跌出个毛病，给儿子添麻烦，老原活得仔细了，五分钟能走完的路，就用十分钟走。
　　两个儿子谁都没有主动开口接老李夫妇去北京住，夫妇俩也心领神会，表示能够理解，最终决定住进养老院。
　　在这本书的手稿采访过程中，弋舟直观感受到，＂老人们除了抱怨子女对自己的忽视，更担心的是——我说的话不会被他们知道吧？不会给他们带来负面影响吧？于是，老人们便会积极地去为子女们进行辩解，仿佛自己如今的境遇，若能‘不拖累’孩子，就已经是人生残年全部的正面价值了。＂无论目前的生活处于怎样的境地，受访的23位老人在内心深处，都把孩子放在自己生活的第一位。
　　弋舟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直言，这一次的采写经历对他的写作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他获得第七届鲁迅文学奖短篇小说奖的作品《出警》就是最直接的影响，因为有了这一次深入的代际对话，弋舟对人性和心灵有了更为专注的思考。
　　为了保护老人的隐私，弋舟对每一位老人的信息都进行了处理，进行匿名，并把访谈稿读给老人们听，根据老人意愿删除和修改，还有两位老人拒绝了访谈稿的发表。对于弋舟来说，呈现这些老人们密集的、带着体温的生命信息和一生的秘密，必须珍惜且敬重。
　　趁老人还在
　　在访问的过程中，弋舟将自己当时13岁的儿子带在身边，并由他承担了采访录音初步整理提炼的任务。事实上，在每一个家庭中，来自养老的压力都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现在直面这些难题的，或许还不是你。
　　趁老人还在，要对他们多一些用心。即便是生活条件不错、个性也颇为外向乐观的老人，弋舟也发现，虽然从话语中难以捕捉到独孤的阴影，＂但作为一个亲临现场的倾听者，我却能够从他们瞬间的语气或者神情中，感受到那无所不在的忧伤。＂
　　《空巢：我在这世上太孤独》这本书的手稿完成于2014年，2015年开始在网络连载，2020年出版，2021年获得国家图书馆文津图书奖。当下的老人生活状态，已经发生了不少改变。随着空巢老人的增多，某种程度上老人们对这件事情的忧虑将有所减轻，然而，这种孤独感却依然沉重。对于未来的老年人生活，弋舟愿意抱有善意的乐观，在他看来，＂每一个孤独的个人，都是这世上彼此的眺望者。＂
　　老人们无边际的诉说，勾勒出他们的一生，虽是个体，但却折射着整体。这些故事，读来多少让人心酸。那么，我们这些相对还年轻的人，就应该首先行动起来，去关怀，去温暖。弋舟的建议是，多和家里老人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