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听木鱼三两声

　　原创 陆全润 大地菲芳   2018-12-10
　　2018年12月10日 总261期
　　我对和尚有好感也有不好感。
　　好感嘛！当然是因为和尚＂念佛持斋茹素，看经打坐参禅。花容月貌不沾边，高官厚禄不羡。＂有此境界者，当然令人景仰。唐僧虽然有些糊涂，被妖怪忽悠，错怪了猴哥，念紧箍咒把猴哥折腾得够呛，但他的心是善良的，本质是好的。特别是在美女妖精和女儿国国王主动投怀送抱时，心如止水，意如石坚，坐怀不乱。单这一点，就足够无数须眉自愧弗如了。而他那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百折不回的精神更令人钦佩。据说和尚的老祖宗释迦牟尼原是一位王子，生活优越，无尽的荣华富贵不愿享受，却为了＂普度众生＂甘做苦行僧。其吃苦耐劳的精神令人景仰。虽然他出家的原因＂夜半醒来，目睹宫女睡姿之丑，愤然出家＂有些可笑，却也有些可爱——就这么单纯。
　　面对达摩洞中达摩祖师面壁留下的身影，我更有好感了。据说达摩来中国第一站是到福建，他误以为是＂佛建＂。当时他很年轻，长得特别美丽帅气。每到一处讲经传教，人们都争着看他的容貌而不是听他讲经传教。他很苦恼。一天，他准备过河到对岸的村庄去讲经传教，刚踏上独木桥，见对岸一位妇女抱着孩子走上桥。他赶紧退回岸边，站着等候，让那位抱孩子的妇女先过桥来。那位妇女走上独木桥，抬眼看见对岸的达摩，被达摩的美丽英俊吸引得忘乎一切，拍掌大笑。孩子＂噗通＂一声掉进河中被激流冲走了。达摩非常自责，决心毁容。他躺在地上，让骄阳暴晒。七天后，脸皮晒得像黑炭，脸上晒起密密麻麻的焦燎泡，结痂后凹凸不平，美男子变成了丑八怪。他每到一处讲经传教，人们见了，都被吓跑了，没有一个人听他讲经传教。他又很苦恼，就跑到一个山洼处，坐在地上对着空气讲经传教。讲着讲着，各种鸟儿飞来听他讲经传教；讲着讲着，不同的野兽跑来听他讲经传教；讲着讲着，山上山下大大小小的石头都滚到他身边，围着他，听他讲经传教。此山被后人命名曰听经山。鸟飞兽走了，但那些听经的石头至今还歪着头在那里倾听呢！那些石头叫听经石。这大概就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吧！也证明他讲的经是实实在在的真经。可惜我没去过福建，如果去福建，一定到听经山去看看那些听经石——它们比人真诚实在。
　　达摩面壁图
　　我对和尚的反感起始于堂弟，他与我同年同岁小月份，大名金环，小名仙灵。从小患肺结核，咳咳巴巴，痰中带血丝。农村叫痨病，属于不治之症。都知道这种病人呼出的气有病菌，能传染。所以老师安排我和堂弟同位坐，我坚决不干。老师训斥我，我说我宁愿站在教室门口听课也不和他同位。老师问明了原因，搬一张小课桌让堂弟单独坐在讲台边。起初他很得意，认为老师特殊优待他，让他独霸一方。后来意识到是孤立他，不让同学接近他。他很恼火，下课后专门对着同学口鼻哈气。同学们四散躲着他，他就飙上我，上学放学定要走在我前头，时不时回头对着我口鼻哈气，防不胜防。我就采取上学出门就跑，他就拼命追赶；放学了，我出教室门就跑，他就追赶。我体力比他强，他追不上我，就编歇后语骂我：沔河的水鬼——小沔子（我出生在陕西沔水河畔，小名：小沔子）。我就还以颜色：大潜山的山鬼——仙灵。我问母亲：堂弟的小名为啥叫仙灵？母亲起先不愿说，经不住我多次呆问，小声告诉我：三婶一连生了几个丫头，不生儿子，抱养了一个儿子，还是不行，就到大潜山庙里求神仙，结果生了儿子，所以取名仙灵——你不要在外面乱说。掌握了这一信息，我就琢磨起来：三伯三婶都是人高马大，几个堂姐也是人高马大，都是宽身板，狗屁股盘大脸。为何堂弟又矮又小窄条条身材刀条脸呢？我暗地里邀约了我的两个好伙伴，商量好办法，爬上大潜山。一进入庙门我们仨就散开，大喊大叫，到处疯跑、大叫，故意扰乱清静。一个和尚制止不了，全庙的和尚倾巢出动驱逐赶攆我们。其中一个和尚简直就是堂弟的放大版。踩实了这一点，我就有底气了。堂弟再骂我时，我就回敬：大潜山和尚的种——仙灵！——这可是打脸穿心原子弹。堂弟受不了，三婶也受不了了。
　　但我还是搞不懂——进庙烧香的信女怎么和出家为僧的和尚搞到一起呢？庙堂之上如何能容得下男女苟合？西门庆与潘金莲勾搭成奸还需要王婆从中撮合。庙堂之中，谁来穿针引线？搞不懂我就请教我的老师——书籍。
　　书籍告诉我：明朝洪熙年间，有一位少年及第极为聪察的进士汪旦，出任陕西南宁府永淳县知县。到任半年，就把永淳县治理得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百姓安乐。他听说县内的古刹宝莲寺香火鼎盛，寺内子孙堂求嗣者络绎不绝，非常灵应。规定凡来求子孙者，须是无病青壮年妇女，在子孙堂两边的一间净室住宿一夜，回家就能怀孕生儿育女。汪知县寻思，既然神灵有求必应，何必非在寺中住宿不可？其中必有蹊跷。他深入寺内察看净室，都是单间，室内一床，别无他物。天棚地板，四面墙壁，连蚂蚁也难爬进来，看不出丝毫破绽。他灵机一动，想出计策——回县衙唤令史召来两个妓女，假扮做眷属，授予墨汁红漆藏在身边，夜里若有人来奸宿，暗将墨汁红漆抹其头上，不准走漏风声。妓女受命，分别住进两个净室，假寐不敢安睡。到了夜深人静，忽听地板＂咯咯＂作响被掀开，一个和尚从地下冒出来，上床行巫山云雨。妓女抚摸其头，和尚以为爱他，毫不介意。完事后和尚交给妓女一包药道：＂这是调经种子丸，每晨三粒，滚汤送下，连服三日，自然怀孕。＂从地道遁走。接着又上来另一和尚……
　　汪知县次日五更出衙，点起百余名捕快兵丁，各带兵刃绳索，赶到宝莲寺敲响山门。主持佛显慌忙开门迎接。汪知县严令全寺和尚到大雄宝殿集合，脱去僧帽，四个花头和尚出现。汪知县喝令拿下。叫来两名妓女当面对质，四个花头和尚无话可说，束手就擒。汪知县又唤来其他夜宿净室妇女，问其夜间可有和尚奸宿？众妇女一齐回答无有。汪知县下令搜身，从每个妇女身上搜出一包调经种子丸，笑道：此物从何而来？妇女羞赧掩面。汪知县喝令将所有和尚拿下，绳捆索绑，带回县衙，关进大牢。主持佛显重金贿赂狱卒，允其派四名和尚，以回寺取被褥为名，暗藏刀斧带回狱中。等到夜深人静，众和尚手执刀斧，杀死狱卒，砍开狱门，杀奔县衙。熟料汪知县早有准备，数百名捕快兵丁，一律手执长枪严阵以待，当场捅死十几名越狱和尚。佛显忙率其余和尚退回监狱，谎称就那十几名和尚作乱。汪知县下令搜出刀斧，将和尚们全部捆绑，留一二人上报做口供，余皆就地正法。
　　看到这里，我已完全明白堂弟的身世来历。只是不明白：佛家福祉，庙堂圣地，为何能钻进这么多奸诈狡猾贪婪卑鄙凶残歹毒淫秽无耻披着袈裟的和尚？反复思量，亦不难理解——庙堂之高，尚有成百上千的无耻之尤，居庙堂之高，不爱不忧其民，只爱金钱美女，只忧欲壑难填。何怪乡野小庙有几个歪嘴和尚念歪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