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愉悦时光

　　那既是个自律的岁月，又是个自由的岁月。既是个冒险的岁月，又是个安全的岁月。既是个艰苦的岁月，又是个舒心的岁月。既是个贫困的岁月，又是个丰富的岁月。既是个紧张的岁月，又是个安心的岁月。在那些岁月里，即使寒冬单衣而冷得瑟瑟发抖，内心里仍然充满着温暖的阳光！
　　那是在四十多年前的十几年的近二十年的时光里的经历了，但仍然历历在脑海或眼前。
　　最模糊的记忆，是我跟错路了，单独迷失在野外森林里山路上。我学步很晚，步行体质很软，却爱黏着跟大人到山里，农地里。由于自幼被母亲背着下地务农，适应野外的环境和大集体生活，也对野外的自然充满着好奇，因山里有各种有趣的事物。会步行以后，每早晨母亲出工前，我都闹着要跟着集体上山。但是步行太慢，途中过于耽误时间，主要还须大人背着步行，拖累大人，所以母亲拒绝让我跟着去。可是我偏要去，用细棍打得腿足起＂棱条＂也没有用，就让哥姐强行留下。可是等哥姐松懈监管，我又独自朝着母亲的去向尾随而去。有次辩错大人的足迹，走错岔路，迷失方向，在山里哭着呼喊。是居住在野外务农的同寨人闻声，把我带到窝铺与他们吃了午饭，将我送回。那时候，在当地，除了有虎豹和豺狼会来伤人，是非但没有坏人，而且只要随便遇到个大人，就很安全的。它让人感到无比的亲切和温馨。
　　自那以后，家人加强了对我的管束，不让我有机会偷着上山。我只能跟随哥姐与同村伙伴在村里与村外的周边范围玩耍。
　　那时森林广茂，生态良好，寨里寨外的地面和树木上，都筑有蚂蚁窝，马蚁成群列队往返不断。本人被哥姐管束寨内，有时捉几只苍蝇或蚯蚓喂蚂蚁，把它们放在离蚂蜂窝有段距离的附近，只要让某只蚂蚁发现它，就会以独自之力，举起或拖着十倍甚至百倍的重物回到窝里。如果是蚯蚓或者别的大虫，只要有某只蚂蚁发现，它就会去邀约别的伙伴，然后群体出动，团团围住，凝聚集体的力量，无声无息地拖着或举起＂庞然大物＂运回窝内，或到周边 ，然后同心协力，你一颗沙，我几粒泥土，集体共同堆积沙土将其覆埋保存，以备共同食用。有的昆虫，被群体蚂蚁附在身上紧咬住不放，边加速逃跑，边在地上翻滚，企图挣脱蚂蚁的围攻，但十有八九都变蚂蚁群体的美餐。
　　有时候，伙伴们各自去挖几只雄性蟋蟀来，放到某些容器内，欣赏它们互相打斗、打斗，也是一种乐趣。因为没有透明的容器，能看到蟋蟀打斗的空间不大，经常三四个人的小脑袋是挤到一起盯着观看。发现其一明显受伤，就立即把它们劝开。
　　当地属于山区，坡地众多，平地很少，地广人稀，所以适合牧养大生畜，生产队里养了重多的黄牛和水牛。除了偏老龄者当菜牛宰杀了集体分食，或卖给国家以外，雄性水牛多用来耕地，雄性黄牛多用来驮运物资，雌牛主要用于繁殖，但是有时也会用强壮的雌水牛耕地。未阉过的成年雄牛也常与陌生者打斗，其中雄性水牛的打斗更为野蛮、而持久，也更为精彩，所以伙伴们也喜欢观赏其种牛打斗。但是水牛的打斗不仅容易造成较重的相互伤害，影响春季耕地，在地面狭窄的范围，儿童会躲避不开而面临危险，甚至会损坏建筑设施。所以长辈们不到万不得已，会设法将其隔开，不会让它们打斗。避免它们打斗的最好途径，是把多数雄牛在成年后不久就阉了，仅留少数种牛用于繁殖后代。所以，除了邻村间的种牛偶尔相遇发生冲突以外，水牛之间的打斗现象较少。
　　后来众伙伴都对公鸡打斗产生兴趣，便在寨子里及其周边分头寻找相互陌生的公鸡，然后几人配合着驱赶它们使之接近，观赏它们互相间精彩的打斗。伙伴们边观看、边议论着，作出各自的分析、判断或猜测。等到双方分出胜负，又拥过去把它们隔开，不让胜赢方继续伤害对方。
　　因为附近的邻村傣民，习惯捕捞寨边河里的鱼虾，需要密度较高、但又不坚硬的铅块做网坠，常用鸡鸭等物品与我村人交换。为了换取公鸡来打斗观赏、娱乐，伙伴们想到去古代的老寨挖掘铅矿渣来冶炼以铸成铅条，就三几个相约着上山挖铅渣回来炼冶炼。
　　那是民国初期，因冶炼铅锌矿，毒气污染，酿出病灾，居民大量死亡而衰败的四百多户古镇遗址。除了有矿渣，还有大量的陶瓷的瓶、罐、杯、碟、碗等和玉石器具的商业集散地。因伴随有尸骨出现，老辈长者不准后辈要那些古董，我们以除了带几只大陶碗或罐回去炼铅，就以比赛的方式，把其它古董全砸烂了。那些先人炼矿赶出的铅渣，有的是纯铅，有的与铜相混，饼状，不规则的圆形、椭圆形或半圆形等。因埋在土里日久，风化，表面灰白色。我们各自分开挖和收集，或两人合挖，共同收集。每次去，基本上就是整天，所以带着苳叶包的午间饭菜去，到午间，就地面上围作起来 ，打开各自的饭菜同吃。虽然那时的生活没有近十来年的丰富，但伙伴们仍然常吃得到各种野味，即使是简单的蔬菜或咸菜，因挖掘累了，饿了，也吃得轻松、有味、开心。吃罢，又各自行动挖掘和收集七八岁上下的儿童，能力和技巧都有限，加上还有些好奇和贪玩，挖出和收集到的铅量有限，但主要是各得其乐，而且锻炼了体力和技能。到傍晚日将落山，互相呼唤着收好工具、物品，待伙伴到齐，争先恐后、你追我赶，欢闹着一路小跑回家。多数时候，会约着连续挖掘几天。每挖结束一个段落的次日早饭后，做完力所能极的基本家务，太阳升起，伙伴们又相约着，到寨边的闲置空地冶炼和凝铸铅条。伙伴们模仿长辈和动手实施的能力很强，有的在大人用过的设施置上陶碗，往坑底架柴引火，有的在土坎上新挖灶坑，有的准备柴火。有的抠盛放铅水的槽坑。很快，几个简易小灶上放置着陶碗，陶碗里盛装了铅矿渣，碗底燎着旺盛的火焰。伙伴们围在周边，边凑着火，边转过去看这个的，又转过来看这个的。没多久，各块铅渣上冒出粒粒银白色而晶亮的液珠，先后滚落并沉到陶碗内的底部。随着各块铅渣逐步瘪陷下去，陶碗底部的液体逐渐增多，最后，除了铜渣，那些铅块的废渣全漂浮在铅液的表面。伙伴们学着长辈的操作 ，用铁夹把铜块挑出，细心将液面的废渣基本赶尽，然后谨慎小心地用夹子夹紧陶碗边缘，端起陶碗缓慢地将铅液倾倒入预备的槽内，并把表面的残渣刮去就等它凝固和冷却，等不到彻底冷却者，就给铅条浇冷水，或者将铅条掏出放入冷水内。待铅条冷却，各自手握铅条，乐着互相比较一番，预言要换取些何样的物品和公鸡，喜笑颜开地各自带回家去，再重聚起来另行别的娱乐项目。
　　过完早春不久，村里来了位老师，姓周，说是本来在区政府驻地——倚邦街的中心小学任教的，因为什么事，被停职下放到村里劳动改造，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但又听说，是有人妒忌他，通过私人关系，利用私人权力整他的。队里干部和社员们倒是看他也不像有啥问题的人，情愿相信后种原因。也都没有为难他，正巧让他带着我和伙伴们集肥，往田里送禽畜有机肥。顺便教育我们的同时，多少还可以教我们一些知识。这不仅得到村里家长们的赞同，也受到我和伙伴们的赞同，我们都很尊敬、很礼貌地喊他＂周老师＂。
　　各自的父母或哥姐们就帮我和伙伴准备好背箩，其中给我的背箩最小，每次所能装粪量，固然也数我的最少。他开始带着我们趁着牛群被放出去的时间，把牛圈里的干粪用锄刮出圈外堆积，又将潮湿的牛粪刮出圈外分散开来，使它容易干燥。下午就开始把干粪装各自背箩，然后按队列相互跟随朝农田方向出发。那是村里最近的一条小河岸边的几个水田片区，单边路程大约三至四公里的羊肠山路。这些片区的水田都是引用这条小河的水灌溉的。我和伙伴跟随他每半天背送两转，每整天送四转，共需步行约二十四至三十二公里路程。好在背着粪去的路，几乎都是下坡，不大费力。空身返回的路则有一段很长的坡路和一段短坡路。因而背着粪去田里的途中反而很少暂停休息，返回的途中则多在长坡的约中段处停下休息。每次暂停下来休息，老师不是教我们唱歌，就是给我们讲故事。他教我们的第一首歌曲，似乎就是《学习雷锋好榜样》，然后似乎就是《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这也算是＂劳逸结合＂，虽然有些累，也有些脏，但是心情很舒畅，尤其是心里和精神不空虚。
　　村里曾办过＂夜校＂，村民吃过晚饭以后，由识字的人在社房里教村人识字。但是识字人知识有限，教完后就停了。如今有了周老师，又开课了。我和伙伴虽然累了整天，腿都发软了，但休息一会儿就恢复体力，又欢蹦乱跳了。所以有的伙伴就跟我一起去上夜校，尽力学些汉字和阿拉伯数字。老师边文字，还边说笑，人们感觉很轻松。因为我学得快，有时周老师还单独教我点简单的加、减法则。
　　我们送粪的水田片区的小河，名叫＂纸厂河＂，河边有个地点名叫＂观音庙＂，其旁边有座岩石半台的坑洞里塑有个＂送子观音＂，它下方有个土地爷的雕像。它们的斜对岸的岩壁上则雕刻着牛神和虎神，村人合称为＂白牛土主＂。老师问我们这些名称、塑像和雕像的来历，伙伴们都同时看着我，因为他们讲不出来，只有我能讲个大概。途中遇到某些老师不熟悉的难题，也几乎都是本人出主意解决。所以，每次有伙伴或者村里大人叫我＂小帕稀＂，说我体弱无能的时候，老师总是帮我说：各有所长，体力上其他人比我强，智力上我比他们强。老师还对村里大人和伙伴们说：将来其他人能做的事，可能我也能做，但是我能做的某些事，可能其他人就做不了。从此改变了村人们以传统观念对我的＂体弱无能＂的评价。可惜老师只带了我们约半年就走了。再次见到他时，我已经上初中，他是区中学的校长兼我的班主任了。分别七年，他见到我，竟然不仅认得出我，而且叫得出我的姓名。
　　他走后没多久，因为我和伙伴们已到甚至已超过入学年龄，体能更强的都去离本村二十多公里山路的区政府所在地倚邦街住校读书了，本人因体力较差，父母担心步行不了那么远的路程，没让去，就只剩独自留在村里。
　　没有了同龄的伙伴的本人，整天就带着弟弟在村寨内外从事自己有兴趣的活动，或者与居家的老人聊天，听老人讲述＂古经＂，也帮着阿婆们穿穿针线或帮阿公们点烟，掏烟管，爬树摘水果，学着帮助滚制猎枪铅弹或制铜炮。猎枪的铅弹，是用铅体制作的圆珠体。所谓＂铜炮＂，是清代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民间普遍使用的猎枪之一，即＂铜炮枪＂的引火之核心部件。它是在以软铜皮制成的似玫花形或无缘帽状、圆底直径和深度都约五毫厘米，底部放置一层如火柴头类磷粉等物的小箩。当时的轻工业工厂里有生产，供销社销售者，每打约二十枚。但民间也用铜箔和火柴药自制。＂铜炮枪＂的特点是在枪管底部，置火药的位置侧面有个直径约二毫米的小圆孔，圆孔通向连接侧面的圆锥体的小口，民间形像地称之为＂奶嘴＂。＂铜炮＂就临时性罩套式按放在此口部。与它匹配的另一部件就是名如其形的＂龙头＂，其固定位置既有钢铁的弹簧，也形像地称之为＂扁担＂，又连着机关，也就是击发器。＂龙头＂的口部是个半球体的凹窝，这＂凹窝＂就罩在＂奶嘴＂口部＂铜炮＂的背顶。猎枪击发时，＂龙头＂的窝口撞击＂奶嘴＂生热而点火，继而引爆火药发射铅弹。
　　在听阿公们讲述此原理的过程中，本人联设想并制作出了＂铅钉炮＂。所谓＂铅钉炮＂，就是制作一个圆柱形或方柱形铅体，一端的横截面口为凹窝状，凹窝内放置火柴药，再用铁丝一端捆住铅体，另一端栓一颗粗长铁钉，钉尖可灵活插入凹窝底部的简易引爆玩具。只要钉子顶盖撞击坚硬物，钉尖与铅窝底相碰击生热，引燃火柴药而发出鞭炮声。于是，放寒假的伙伴们也随着制作＂铅钉炮＂，并相约着到春节，村人所邀请的邻村傣家人前来做客那天，爬到村西路口的大树上，见客人到达，就依次每人放响一炮，表示迎接，但也会虾着胆小的女客。等客人过完了，又争相从树上下来回到寨子。
　　此外，是观看阿公们制作蜂筒、养蜂和掏蜂饼，挤压蜜液，经常尝到蜜汁甜蜜的滋味。＂蜂筒＂就是用长约六七十厘米的空心树木，两端以木板或篾巴等封住，侧面留个让蜜蜂出入的口子的筒状物。若是全用木板拼制，那就是＂蜂箱＂。当地人养的是野蜜蜂，蜂窝位置必须相对稳定，不可随便移动，否则出去采集的工蜂就找不到自己的窝群。因为此类蜂的返回位置是固定的。它们的饼，是自己采集野外的自然蜡质做成的一次性蜡饼。此类蜡饼可以提炼黄蜡，用来涂抹订制棉布鞋底的蔴线，使它增强防潮、防腐的性质。有时本人也帮着大人们给蔴线打蜡。
　　于是，八岁的本人，也让家人截几段空心木回来，学着阿公们制作蜂筒、招蜂、养蜂、掏蜂饼、挤压蜜汁、提炼黄蜡，向家人提供此类需要。制好蜂筒，无力移动和按放，就留守旁边，待大人路过时，请求他们帮忙，到掏得蜂蜜时就送点好的到他家里，以示谢意。
　　春节期间，每家都杀年猪，顺利的人家是杀、卖各头，不顺的人家，是＂吃卖各半＂，也就是杀一头而把猪身部分卖给国家一半。还有极少数人家，偶尔会没有年猪可杀，因为既会遇到猪病而死亡，也会遇到虎豹和豺狼叼了预备的年猪。每到临近春节，村里就陆续轮流杀年猪，做丰盛饭菜邀请全村所有当天未杀的人家吃饭、喝酒。被邀的人家还会主动来帮忙。男子杀猪、刮毛、分块、洗肠肚、搅猪血、烧刮头脚等。女人煮饭、洗菜、切菜、备佐料、烹调。少年、儿童帮着摆桌凳、端饭菜、收洗碗筷等。各自自觉做事，又相互协调配合，使唤也和谐自然。这个请那个帮卷袖口，那个让这个帮系稳围巾或擦去面部污渍。妇女们边忙活，还边说笑，这个指认着要招某少年当女婿，那个指认着要招那少女做儿媳，逗得少年男女们满面羞色；你三言，她两语，说这男，论那女，逗起众人阵阵欢笑。
　　由于那时村里各户之间几乎没有矛盾，不像如今邻居间往往矛盾重重，对于偶尔出现的没猪杀的极个别人家，宰杀的村人们每家都会争相邀请他家人做客，他家则也会乐意地分散到各家帮忙。帮完了各家都还会给他家里赠送去少许肉块，真正体现村寨是＂温暖的大家庭＂。
　　与此同时，村里的年轻男女，还会相约联手，预备秋千、车楸、磨担楸等传统的民间娱乐设施。每遇此时，因为需要木工工具，本人的父亲是村里唯一的＂江西木匠 ＂，所以本人最乐意去跟父亲要来木工工具。另外，包括少年儿童的男性，人人有木质坚密的佗螺，女孩个个有彩色花包。到正式过节那几天里，附近村寨的亲友也会来串亲戚。每当此时节，是未婚男女结识异性朋友、谈情说爱的好机会。人们赶早吃过晚餐，收洗完毕，就陆续聚到宽敞地带跳笙。人们烧起篝火，有的边跳边弹弦伴奏、有的边跳边对唱、其余众人边跳边齐声附和。男女混合围着篝火边团团旋转，以足跺地为四二节拍。民间对唱的山歌，是曲调基本固定，而曲词则是根据对方所唱内容，千变万化地，需信手拈来，临时发挥应对，近似律诗般七至八字的四句押韵绝句或散句，但语句多比律诗生动、活泼，通俗易懂，而且用引喻、暗喻、夸张等多种修辞手法，富有深妙的情趣，耐人寻味。比如，＂弦子不响楔码高，请个木匠看看瞧。请来的木匠心不好，挾腰劈给两大刀。＂这是说被请来帮忙的人反而＂帮倒忙＂。这本来是哈尼族即哀牢族的在春节前后或婚礼夜晚，对唱者经常会棋缝对手，不相上下，互不示弱，也就会对唱至通霄达旦。所以每遇此场合，整个村寨充满欢声、笑语，其乐融融！我和伙伴们就经常杂在其中凑热闹，听得、附和得非常地开心。
　　从大年初一起，白天可以选择轮流打三种楸，可以榴包，可以弓弩射箭打靶，但是我和伙伴最喜欢的是打陀螺比赛，无论男女、老少都参加。总人数要偶数，按自由组合分成两个团队，然后两个团队成员又固定性地一对一，叫做＂对般＂。
　　所谓＂陀螺＂，是以木质细密而坚硬的木料劈成的上半段圆柱体，下半段圆锥体的玩具，分为平头和尖头两种。前种必须配上两米多至近三米长的棉线和一段约五十至六千厘米长的竹棍或木棍，分别叫做陀螺线和陀螺棍。线的一端固定栓在棍的一端，线的另一端起，将线顺时针或反时针方向旋绕陀螺的柱体部分表面到靠近栓在棍头的那端，然后支的一方，一手握着陀螺，靠近棍的那小段剩余线转到手掌背后，棍在手臂下方，另一端伸到腹前，由另一支手握住。握陀螺的手臂随上身的往返转动，将陀螺往地面一放，握棍尾的另一支手迅速猛力抽拉棍和线，陀螺就旋转在地面所要支的位置。打的那方则栓棍那端的剩余线经过食指和拇指的丫口，绕回拇指的前侧面，另一只手握住棍的尾端。握陀螺的手臂随上身往返迅速旋转，将陀螺朝着对方所支的陀螺用力扔出，另一只手迅速猛抽棍子，陀螺就旋转着朝前方甩出，打偏或打中对方的陀螺。打中对方以后，如果其陀螺的旋转在对方前停止，也等同于未打中。若整个队都等同于无一打中，就互换地位，原支方变打方，原打方变支方。观看的村民，则此起彼落地呼着、喊着，有的叫＂稳住＂、有的喊＂看准＂，提醒和鼓励打方。一直打到太阳落山，也热闹到太阳落山。
　　这种娱乐项目，在农闲期间，会持续半月之久，即所谓＂过年过到二月八，陀螺打到春草发＂。
　　打三种楸千的多为情侣，或父母陪小孩尝试。磨担楸，是一棵固定的支柱顶尖劈为圆锥状，一根横木在平衡点位置凿个洞孔，将洞孔套到木桩的锥顶部的戏娱设施。每次最多四人，一端最多两人，按体重的轻重搭配，两端的总体重需基本相当。若体重不等，则需移动、调整位置，以使两端平衡。然后依靠足的蹬力，此起彼落，交替旋转为戏。车楸，是两棵同样高矮的木叉顶放置一根横木，横木的两端劈成圆柱榫头，并扣入叉口，使横木易于旋转。横木靠往两端约三分之一的位置，各凿相互垂直的两个孔，每孔中穿一根标直木条，同端的两根互相垂直不相交。其中每根与异端的其中一根平形。每根都稳牢固定在孔中。就成四根直木条两两相互平形，又与另一双也相互平形的直木条垂直不相交，而且能够旋转的木架。每两根平行木条的相应两端各牢固连接一根约八十厘米长的短木，再各用一根结实的蔴绳两端栓稳短木的两侧。就每根绳成为一个楸千，共四个楸千。每次四人同戏乐，相对的两人体重要求相当。横木旋转，四人两降 、两升，轮转着替换起落。
　　榴包的场地上，也多为达到或接近婚龄的未婚男女，人数相对少些，也更清静些，也便于男女双方交流。
　　早春的傍晚，斜阳西下，就降临几分寒意。用力的项目倒是感觉不到寒冷，打楸的则因吹风，早就感到寒气侵体，逐步回家或去凑别的项目的热闹。
　　日落西山，人们逐渐互唤、相邀着归屋就晚餐。晚餐过后又是笙歌起伏 ，跺地声声的通霄之夜。
　　这样时断时续地休闲、娱乐和热闹到正月十五以后，人们才开始逐渐归于农事。本人和伙伴们，也须在做完力所能及的家务或农活以后，才有机会娱乐或玩耍。
　　于是，伙伴们不是被各自的家人按排去做各自该做的事，就是被生产队动员，去做集体里的力所能及的农活。但每紧张地务农几天，长辈们仍然会让我们放松玩耍几天。春天的野外，山花烂漫，鸟雀叽叽喳喳，欢歌起舞，开花的树木上，采花的蜜蜂嗡嗡地闹着。荒山里，森林中，有各种各样，各种滋味的野生果实。有的野果当果吃，有的野果当菜吃，还有的野果当蘸水或配料。还有各种藤本的，木本的，草本的野菜。还有食用的味美且营养丰富的菌类。
　　那年代，几乎没有敢做坏事的人，更没有拐卖妇女儿童的人贩子。别说是几个少年，就是几个儿童，甚至单个少女满山钻，四处乱串、乱跑，只要不遇凶恶的野兽，都绝对安全。我们三五几个儿童，不仅往开阔的野外四处逍遥，而且还毫无顾忌地随便往大森林里钻，因为凶兽闻人声，也照样躲避人。我们有时上树，有时攀藤，有时爬陡坡，有时梭陡坡。茂密的森林里地面积上，铺着厚厚的落叶，往陡坡的落叶上一坐，腿一伸，就像坐船入激流，哗啦啦地滑向坡底。我们时而摘果，时而采花，时而采嫩尖，时而剥内轴心，时而挖根块。山药是最好的根块，既补肾气，又是山珍美味。既可当粮，又可当菜。山里人缺乏海味，但绝不缺山珍。
　　由于经历从1959年至1961年连续三年的自然灾害——干旱，因此受到粮食高度紧张的深刻教训，从中央到地方，形成急需大搞农田水利建设的共识，村民也尽全力将所有能挖成梯田，并能引水灌溉的缓坡地，都开成保水田。本村范围有条较大的河流，在清代的史籍中称为＂关铺河＂，当地人称其上游主干为＂面铺河＂或＂曼松河＂，中下游被称为象明河。该河在本村范的山地边绕了个半圆弧，圆弧是个较平整而曾居住个傣寨的荒地，本寨人称之为＂荒坝＂。荒坝上不仅有大树，而且有众多的所谓＂大屁股芭蕉＂。这种芭蕉杆很特别，不仅茎部特别高大，而且其根部似喇叭状，很大很重，故而得该名称。去年秋末至冬季，发动全村男女老少，在此地块开田。当时荒地周边插满红旗和多种标语。队干部让男女老少，尽量自由组合，适当调配，大约每十二人一组，少年两人算一人，六至十岁的童年不算人数，只当辅助力量，分任务到组里进行。大人们用刀斧、锄头、十字镐等手工工具，将树根、树桩、芭蕉杆和根刨起，分成块。少年儿童搬运小块，大人搬运大块，把它们堆放别处。为了赶着按时、按量地完成任务，劳动都很紧张，人们个个卖力得汗流颊背。因为树根和芭蕉根都带满泥土，儿童们不仅贴身抱树根和笆蕉根，还常用带泥的手掌擦拭面部的汗水，因而个个都几乎成为＂小泥人＂。大人们逗儿童寻开心，儿童们累得气喘嘘嘘，但仍然露着稚嫩而开心的笑颜。搬完树根和笆蕉根，又男女老少各用锄头、拖板和撮箕等手工工具运土，平整、垒田埂，加班加点地进行，十来天内就把三十多亩旱地开垦成为水田。
　　但是其水沟尚未开通，坝堤也未修筑。眼看将要春耕播种，急需把它的沟渠开通，坝堤筑备。所以队里开会，动员全村男女老少，有三分力，发三分、四分的光和热。因为沟渠位置多为岩石陡坡，大人们预备了对付岩石的石字镐、铁锤、尖铁棒、铁翘杆、炸药和雷管以及撮箕等手工农具或物品。到工地上，青壮年在前开凿或挖掘，搬开大石块，开辟平台。老少在后面清理较小的和细碎的石块和泥土，也是个个无不卖力，没有谁不是汗水湿透胸和背。但是人们依然在持续地聊天说笑。有的儿童用徒手捡石头，不慎被锋利的石刃划破手，随便擦些酒精，包块布，就继续劳动。休息时间，我和伙伴去尝试＂打炮眼＂、安装炸药和雷管及导火线，长辈们耐心教授我和伙伴，使我和伙伴基本学会这些技能。爆破时间多选在下班后和上班前，便于人们躲避。每次爆破前，要选声音洪亮的人，站到高处向四周喊话，以防四周不知情的人们受伤害。因本人是村里出名的＂大颡门＂，喊话的大人常带上本人去放声重复高喊：＂要 放 炮啰！要 放 炮啰！有 危 险！四 周 人，请 躲 避 到 安 全 地 方！＂
　　沟渠还没开通，伙伴们该返学校读书了，又只剩本人继续参加开沟。然而，不知何故，此条沟渠开通后，该片区水田都还未插秧，前去住校读书的伙伴们，就接二连三地辍学回村，最后全部辍学了。我又重新有了娱乐和务农的伙伴群。
　　春尾，我和伙伴去参加村集体的铲埂与敷埂。铲埂是把围在田块周边土埂上的草铲进田内的水里浸泡，既把田埂铲光滑，除去杂草，又给田块增加绿肥。敷埂是用田块内的无草泥土敷到土埂的三面，使之光滑，既堵住各类漏水的洞穴，又覆盖、限制草根的生长。我们每天都单个或两人合伙劳作，总是在量与质的双标比赛中获得诸多的乐趣。生活中虽然油水少些，但每晚到河里两三小时，总能捕到些鱼虾来改善饮食，补充营养，而且也充满愉悦。别看我们还在童年，却不但学会下河该怎样谨慎小心，保障安全，而且学会各种捕捞的方法和技巧。比如，冬春之交鱼繁殖，当地人称之为＂摆子＂，可在流动的浅水乱石窝缝穴里徒手捉鱼。在干季，可以把水潭的水搅浑，然后浑水摸鱼虾。也可在河水分岔处将其中一岔的水设法堵进另一岔，使前岔水接近干涸，就可捉鱼虾。雨季泛洪时节，将蚯蚓穿成几小串，分别系于木岔分枝，放到河里，待感觉鱼来逮扯，迅速提起，并用敞口箩筐接住。也可用鱼钩，放置鱼饵钓取。也可编织罗兜，固定到长杆上伸入水中兜捞而起。还可编制＂倒须箩＂，往箩内装些细糠和烧来的蚂蚁窝，于傍晚将箩放置到深潭边，用方块石镶在门口，其余用石包住，次日早去收。如果有直杆网，或撒网等，也可拦截浅滩于深潭交界处，或将撒网张开罩进可能有鱼的位置。
　　夏初，村里集体须开始拔秧、运秧和插秧了。我和伙伴先是参与拔秧，后来运秧，最后也都参加插秧。
　　插完秧，就正式进入雨季了，这给我们出山带来诸多不便。因为多数雨具是帽子和蓑衣，只便于在开阔处平稳步行。但是雨不大的时日里，我们仍会持弓弩冒雨出山打鸟，或掏鸟蛋。
　　过完夏季，进秋季，很块到秋收时节。在抢收期间，大人们须起早探黑，紧张收割和集堆。我们则参与老人拾拣遗漏的稻穗。村里按拾到的实际量给记工分。但是千万不可出现偷的现象，否则当零处理。
　　秋末到次年春季，我村又开垦了从＂纸厂河＂尾部引水灌溉的另一片区水田并开通了其引水沟渠及坝堤。村里就有了四个片区的保水农田。所以我村的粮食得到有力保障。
　　附近的傣寨经常缺乏粮食，每年都会三天两头来我村讨粮，我村人也都开仓适当救济。
　　但后来，因新的队干部盲目推广＂科学种田＂，脱离实际，本来已经够肥的田里，不仅施农加肥，而且再施化肥。至使稻苗过于旺盛超高，在扬花季节遇风雨，稻苗大量扑倒，稻粒不饱，严重欠收。而原来的储备粮又因救济傣寨人，基本掏空，因此反而导致几年缺粮。幸亏附近的傣寨改进种植事宜，粮食逐步充足，反过来救济我村勉强渡过难关。
　　就在这缺粮年月，政府给村里派来了一位民办教师，村民们将寨址后面的半台平掌挖平整，盖起茅屋下四面竹篱墙的简易教室。搭起竹板课桌，挂起拼凑的黑板，三面贴上马、恩、列、斯和毛、朱、周等的画像，本人和十几个伙伴就入学读书了。从此也改变了我们的诸多娱乐项目，玩得也更欢悦。
　　本人也从＂体弱无能＂的＂小帕稀＂，成为学习委员，而后兼班长、小老师。在村集体，兼记分员、小会计。开始了本人边上学，边奔忙于丈量田地，还边记录和计算村里账目，参与收入分配的，繁忙却充实，劳累却开心，紧张却自豪，普通却又不平凡的少年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