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作者刘红岩原创于2022年2月27日

　　大多数孩子的童年，都是在父母双双的陪伴下度过的，而我的童年，却有多半的时间，是在爸爸一个人的陪伴下度过的。因为，在我刚满四岁的时候，妈妈就去世了。在我的童年的记忆里，只能模糊的想起两、三件与妈妈共同生活的经历。而爸爸，在我的童年时期对我形影相随的陪伴，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伴随我终生的、永不磨灭的记忆！爸爸，是我一生中最爱的人！妈妈是自缢而逝的。小时候，常常听到婶婶们讲，妈妈生前是非常要强和能干的，无论农田劳作或家务事项，妈妈从来都不愿，也不会输于其他人。小时候，爸爸曾私下几次对我说，妈妈是因为多年的眼疾导致完全失明后，害怕自己因为眼残与我大哥即将成婚的大嫂将来婆媳关系处理不好而死的。其实，当时大哥还未与大嫂成婚，妈妈对未来的儿媳也并不了解，甚至于在她死之前，与大嫂连面都不一定见过。因为，那时候男女之间，在婚姻上并不象现在这样开放，男女双方结亲，基本上都是由＂媒婆＂介绍的。自由恋爱，在当时的农村，还是特别少有的事情。因此，妈妈的死，其实跟大嫂一点关系都没有，完全是因为她自己想不开的结果。后来，实事也证明大嫂并不是一个难以与婆婆相处的儿媳妇。到现在，我都会常常这样想：如果当年妈妈想得开一点，也许会和大嫂成为一对好婆媳，我的童年生活也许会好很多。只可惜，人生没有如果。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是不能用＂如果＂来假设的。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到如今还深藏着妈妈去世时的一些情景。记得当时大家在发现妈妈自缢后，家里一下子涌来了好多人，因为当年农村交通条件不便和医疗条件特别差，左邻右舍的大叔大婶们，情急之下，只好用＂掐人中＂、＂灌生姜水＂等一些传统的土办法对妈妈紧急施救，可最终大家的所有努力都没有挽回妈妈的生命，平日里，我最亲近的妈妈还是很心的丢下了我——她常常会挂在嘴边的、寄托着养老之靠的＂幺儿＂走了。妈妈去世时，按照农村当年的习惯，实行的是土葬。我还记得在出殡的当天，我穿着＂幺妈＂给我特别赶做的小＂孝鞋＂（脚尖上包着白布的那种），还自鸣得意的、开心的驱赶着前来玩耍的小朋友，奶声奶气的说：不要你到我家来玩！妈妈去世时，爸爸四十六岁，大姐早已远嫁外乡多年（在我的童年记忆里，甚至都不知道有大姐这个人），大哥十八岁，二哥十五岁，二姐十四岁，三姐八岁，我最小，只有四岁。当时，爷爷还健在，他那时已经69岁了。妈妈在生时，到死之前，虽然有近两年的时间，因为眼睛看不见东西，帮爸爸干不了什么具体事情，但家里，爸爸总还有个可以和他一起商量事情的人，妈妈走后，沉重的担子，爸爸一个人要闷声不响的挑起，一家老小七、八口人的生活，对于一个只能靠＂挣工分＂来生活的家庭来说，并不是一件简单轻松的事情。家里所有人的生活收入，只能靠爸爸、大哥、二哥从生产队挣的＂工分＂来获得。大哥虽然已满十八岁了，但生来个头瘦小，体力还没有爸爸强，二哥身体比大哥要强壮一些，但又只有十五岁，因此，爸爸、大哥和二哥的＂工分＂，也基本上只能勉强养活一家人，家里的日子过得一贫如洗。爷爷年纪大了，只能在家里帮着二姐干一些简单的家务。家里全部的家务活，包括砍柴、做饭、洗衣、打扫卫生、整理菜园这些看似简单、其实繁重的家务以及照看我和三姐的任务，自然就全落在了不满十四周岁的二姐和年近古稀的爷爷头上。后来，我慢慢开始懂事了，常听到有人对我讲：当年有人劝爸爸：是否找个伴，一起帮你把孩子们拉扯大？可爸爸总是对人说：一家老的老，小的小，谁愿意啊？而爸爸却常常私下对几个大点的儿女讲：既使有人愿意和我们一起过，但后妈毕竟不是你们的亲妈，如果对你们不好怎么办？还是我们一起慢慢熬吧！听二姐说：妈妈去世后不久，我身上同时出了＂痘子＂、＂疹子＂和＂痱子＂这样的儿童病，严重时，二姐只能24小时片刻不离的陪伴和照看我，她经常用她那柔弱的肩背，背着我去找左邻右舍的阿姨、婶娘们，让她们帮忙用一些农村常用的＂土方子＂为我做疗理。据老人们讲：在一个少儿的身上，同时出现这三种疾病的现象还是比较少见的，因此，依靠当时的条件，在对我的治疗和恢复上也就显得比较困难，病的时间又长，我的身体就越来越虚弱，最严重时，我有几个月都不能下床走路和站立，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身边少不了人全天候陪护，爸爸和两个哥哥都是要到生产队出工分的，爷爷会在家里找一些重点的体力活，所以，日常陪护在我身边的，就只有二姐和三姐了。当时三组还只是一个不满八岁的孩子，根本干不了一些比较复杂的护理我的活，再说，她也正处于贪玩的年纪，她在照看我时，多半还是少不了二姐的监督和指引。我经常会因高烧、全身发冷导致昏迷不醒，每次都要把二姐吓得半死。二姐说：有一天，我睡在堂屋的竹床上，她发现我全身发凉，眼睛发直，眼看着就不行了，家里当时只有她一人在我身边，她一边哭喊着婶婶们快来救＂幺巴子＂，一边向堂屋中供奉的妈妈的灵堂祈求着，希望妈妈能够显灵保佑她最不舍的＂幺儿＂平安无事，忽然，从后门外的竹园里吹来一阵风，把妈妈灵堂前的清油灯吹灭了，把二姐吓得大哭了起来，她大声的喊着：妈妈，您别吓我！您快看看，您的＂幺巴子＂不行了！......也许是她的大声哭喊惊醒了我，我又慢慢的活了过来。在我得病的那段日子里，因为没有可口的饭菜，我几个月都没有好好的吃过一顿饭，人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了，二姐总会想方设法给我弄点好吃的，有段时间，我只喜欢吃那时候一种叫做＂名片糕＂的点心，二姐就等家里养的鸡下蛋后，立马让三姐到离家有近千米的大队＂小卖部＂去给我换来一小块＂名片糕＂。因为，三姐当时也只是个不满八岁的孩子，农村象我们一样的家庭里，除非过年或端午节，平日里，一般是没有什么零食可供孩子们吃的，所以，偶尔三姐也会在给我换回糕点的路上，偷吃一点本来就少的可怜的＂名片糕＂，为此，三姐时常会遭到二姐的恐吓或打骂，在我的记忆里，家里的两三只老母鸡平常一天也就只能下一两个蛋，二姐除了用它让三姐给我换＂名片糕＂外，还要指望用它们换回家里需要的煤油、食盐、火柴、肥皂之类的生活必须品，所以，平时二姐根本就没有给三姐多余的买零食的钱，三姐利用给我换＂名片糕＂的机会，偷吃点＂名片糕＂，现在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但因当时的条件，如果给三姐吃了，自然给我吃的就变少了，因此，二姐是绝对不让三姐与病中的小弟弟抢吃那点唯一的零食的。其实，二姐在打骂三姐时，自己也是在偷偷的流泪的，作为从小就被邻里公认的、非常懂事的二姐，她又何尝不想疼爱三姐呢？只是因为那时我们家实在太穷了，我的病又着实不轻啊！也许，那块小小的名片糕，在当年，就成了二姐心中的可以延续她的小弟弟生命的全部依靠了，所以，当初二姐心里尽管也很心疼三姐，但手里还是会拿着个竹条或者扫把，一边追着三姐、一边恐吓着要打要杀的。当年，按照农村的习俗，在文化教育上，家里孩子多的，作为父母，一般都或多或少的存在重男轻女的思想，我们家里兄弟姐妹多，妈妈既要参加生产队的劳动，还要负责一家人的生活，的确有点力不从心，所以，二姐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帮妈妈做一些诸如洗衣、做饭、砍柴、养猪的事情了。尽管家里比较穷，但爸爸妈妈还是让大哥、二哥分别上了六、七年学，而二姐却连学校的门都从来没有跨进过。三姐也是在妈妈去世两年后才开始断断续续上了两三年的学。二姐在乡亲们的眼里，从小就是一个受到众人称赞的、非常懂事的孩子。勤劳，在二姐的身上，也许是天生的，在我的童年时代，二姐对我，的确尽到了作为姐姐和母亲的＂双重＂责任，因此，在我的一生中，二姐都是一个让我非常感激和敬重的人！大哥在妈妈去世刚满半年后，就在亲友们的催促下，与我现在的大嫂结婚了。听爸爸在生时说过，倒不是我们家里和大哥不讲究给母亲＂守孝三年＂之类的礼义，而是当时家里内部事务，靠二姐一个人的确有点照顾不过来，要大哥与大嫂急着结婚，主要是想让大嫂进门后，好帮助二姐料理下家务，缓解一下二姐照顾家庭生活的压力。大嫂比大哥要小三岁，当年她和大哥结婚时，刚满十五岁，但按照当年许多农村的习俗，已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年龄了。但因为大嫂也是家里的独苗，她的妈妈去世的也比较旱，一直与她爸爸相依为命，她爸爸是抗美援朝的老兵，腿上被机枪打的贯穿伤还经常会发炎化浓，身边很需要有人照顾。她这么小的年纪就嫁人，作为她的爸爸，肯定也是依依不舍的。大嫂嫁过来时，那时农村的彩礼和陪嫁，大多不会涉及到现钱，但物件，还是有所讲究的。结婚前，按照双方的约定，女方的新衣布料男方‘必须委托媒人要提前送到女方的，一般家庭孩子结婚，男方父母都会给未来儿媳准备好银手镯、银戒指、银耳环之类的装饰品。听爸爸说：为了给大嫂备齐一件价值30多元的一种叫做＂毛化达＂裤子面料，父亲＂偷＂着卖掉了家里的两担＂稻谷＂才筹够钱的。那时候，正是人民公社＂白热化＂时期，城里人，是按照＂人头定量＂供应的，买粮，要通过政府发放的《粮票》到公社粮站统一购买，农村人，是按照＂人头加工分＂的方式。以生产队为单位来统一计算和分配＂口粮＂的。农村人的＂口粮＂分为＂人头粮＂和＂工分粮＂两部分，＂人头粮＂占四成，＂工分粮＂占六成。我们家住在比较偏僻的农村，因为吃饭的人多，出工分的人少，本来粮食就没有什么节余，又因为妈妈去世、大哥结婚都在同一年里，爸爸为了给大哥和大嫂结婚备齐新衣和彩礼，又只有通过＂卖粮筹钱＂才能实现，因此，这一年，我们家里消耗的粮食特别多，到年底时，家里的＂口粮＂就显得特别的紧张了，而要等生产队里再分粮，起码都要等到来年三至五月份，因此，爸爸只有厚着一张老脸，悄悄的在亲戚朋友间四处借粮，好在那时候，亲戚和邻里间的情谊相当浓厚，只要谁家有困难，亲友和邻里间，都会给予热情的帮助和支持，那时候的农村，一般家里都是没有余钱的，但如果遇到了丰收的好年成，一些劳力比较多的家庭，余粮多少还是有点的，又因为，那时候的粮食是绝对不能在市场上自由交易的，如果私自买卖粮食，政府会作为违法犯罪来处理。所以，对于农村人来说，一点为数不多的余粮，一般都装在自家的堂屋的＂粮仓＂里，所有人只要跨进这个家里的大门，一眼就能看见。因此，有的家庭，碍于邻里乡亲的情面，还是会向一些比较可靠的人借出一些多余的＂存粮＂的，一来体现了他们的人情礼仪，二来也便于来年收回新粮防止存粮霉滥变质。所以，爸爸＂借粮＂的举措，还是比较容易的实现了。通过＂卖粮＂，＂借粮＂等一番神操作，爸爸以一已之力帮助大哥完成了婚事，让全家躲过了饥荒，使我们一家人终于紧张而又平安的度过了妈妈去世后的第一个春节。大嫂过门后的头两、三年里，二姐未出嫁，我们也没有和大哥＂分家＂，大嫂与二姐妯娌之间的关系处理的还是相当融洽的，那时的冬天比较冷，我记得她们二人常常会因为在冬天里抢着去到水塘边＂摆衣服＂，把个＂提桶子＂的＂把＂都快拉断了，而最终多半又都是二姐去＂摆衣服＂，把在火炉旁帮我早起穿衣的差事留给大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