锥状喀斯特的典型

　　内容摘要：峰林万座，如果没有它们，应该就是一马平川了。或许也不尽然——还有牵起村落的纳灰河。
　　纳灰河孕育着生命，小鱼小虾，又或是河湾缓水上轻立水面，不时划出波纹的水黾。座座山峰何尝不是呢！崖缝挤出的藤，轻风抚动的叶，叶连着的枝，枝叶间隙偶尔晒到阳光的花儿。还有什么？瓢虫，捕食瓢虫蛰伏的蜥蜴；蜗牛，追逐蜗牛展翅的山雀……
　　藤与枝叶，花与鸟，在时光中老去，大概不会去想曾经相拥着的岩石有多亘古；岩石披了地质历史的包浆，留着两亿多年前的喧嚣，记忆里，都是疾风与涛潮。在太阳月亮的轮回中和潮汐的执着里沉积，岩石诞生，就预示着老去。
　　喜玛拉雅，与其说是山，不如说是造山的神。再之前的燕山、印支，用陈如盘古的洪荒之力推或是扯着地壳，贯穿起三叠、侏罗、白垩——以纪为单位的皱褶，用一个个千万年录述出长歌，岩石就追着旋律，把脊梁挺出海平面，开始沧桑。伟岸，在昼与夜的交替里等待阳光后的风雨和风雨后的阳光，融化进年复一年的暮雪晨霜。
　　风霜雪雨宛若斧钜，时光之手挥动着的凿刀，雕出一季浅浅印痕，刻出一年光阴碎屑，屡叠出亿年磅礴。山崛起，浪与涛潮退去，千百万年仿佛弹指间，山的精灵只能在某一瞬间，遥忆海纳百川，鱼翔千里。只有那条悬挂座座村落犹如牵满熟透瓜果名叫纳灰的母亲河，再过亿年也不会迷失方向，固守她奔流入海不复回的执着。
　　峰挺拔，水就妩媚。哪一年峰开始守护着水？又是哪一年，水愿意缠绕着峰？山水间的精灵终究成就了人类，就写出步移景换的诗章，就走进画里，触摸天人合一。有谁，能够读出岩石在老去！
　　气势磅礴的万峰林
　　亿年前的潮汐孕育出沉积的岩，就开始等待一次喀斯特的生命轮回。由稚嫩而强壮，岩石把脊梁挺出海岸线，从那一刻起，太阳就用起落数起日期，秋冬就催促昼与夜的交替。喀斯特生命走进青壮，以相连基底上的峰与鞍展示峰丛的伟岸，用石与石间的摩擦抵御万物势能作用下肌体的老去。而峰自己知道，延缓而已。
　　一马平川中，座座孤峰如雨后翠笋拔地而起，锥状尖顶宣告这里就是中国南方四大喀斯特类型之一。这就是奔流盘江见证的地史奇迹，青壮的峰丛迎来喀斯特暮年，化为峰林，化为纳灰河的牵挂，就像朝如青丝暮成雪时的依恋。
　　晨曦和暮霭里都有斜阳，只是变幻着刺透云朵的方向。大山里的精灵就这样送走满天繁星，把一天的精彩融进峰的碧翠和水的婉约里去，再迎来夜莺划过月盘的淡影，又或是月芽儿轻勾薄雾的宁静。
　　岩石老去，送走华南大熊猫剑齿象动物群，在喀斯特的典型溶洞里留下万年的动物骨骼，把魂藏进身体里，让后来的精灵寻找遥远的足迹。
　　后来者是谁？敏捷如风的猎豹还是护崽轻嘶的岩羊；铜头铁尾豆腐腰的豺，还是长肢短腿银丝毛的猴儿……老去的岩石，或许更欣赏永远躁动的画眉鸣，风中轻盈的蝶儿飞。
　　溶洞里的魂，还附着在灰坑里灰烬中，探寻者就找到万年前的日常，找到古人曾经对石头的打砸，刀耕火种的过往，延续在原始炊烟里的想象。
　　万峰林景区里的八卦田
　　万峰脚下，母亲河还没有叫纳灰的时候，河湾族群是否围拥着古夜郎的图腾？流水扎进大地，能否躲开古彝家号角奏出的抗争？河畔勒尤的婉转若惊扰月下鳞鳞微波，勾出木楼里春心荡漾，勾出满寨无眠，也就惊扰了石桥拦马石边的小庙，小庙所依的夹桥老黄桷。风吹黄桷叶，吹进布依人家的夜。
　　斜阳再一次升起，绕过峰巅洒向坝地，有时，甚至穿透斜斜细雨，浇透麦浪，也浸润稻香。
　　那一年，朝廷州判进驻黄草坝老城，布依土司让出衙署搬离弯塘河溪畔，走进鱼龙寨，连同寨边芭蕉叶下的纳灰河湾。土司白须及胸了吧，一定会相约把事、寨老，去踏踏土地芬芳，瞧瞧秋收前田畴阡陌中稻穗垂悬出一望无际的金黄。
　　谁能描述万峰林？蜿蜒山路转个弯，油菜花开；春枝嫩芽秋水云天，夏凝晨霜冬雪皑皑，刺梨花蕊蜂儿来。万峰林好像是这样。吹进布依人家的风不言，老去的岩石，不语。
　　峰林里有四季，布依村落就执着于重阳不打粑媳妇不坐家、六月六献田谷、十月敬喂耕牛……农耕间歇，除了恋爱，就是生活。
　　峰林里有昼夜，过去的清晨就能碰到木桶上的扁担和扁担下的肩，冬日前的钎担和钎担里插着的饱满柴枝的温暖，当然还有出寨石板街上的马蹄音，寨坎下纳灰河畔的水车转。时代掩盖过往，仲春季春里游人挤进花田，盛夏时自行车轮甩开蝉鸣，金秋收获后露出大地的眼八卦田，冬日迎春，扫寨扫屋扫残霜，扫出喜气过新年。
　　纳灰河牵起村落就像悬挂瓜果——乐立、纳录、鱼龙、双生、纳灰……一串家乡的名，再看不到土坯墙、茅草顶。走进去，寨中乡民转述的县太爷宅府，阶条石上的重柱青瓦肥梁胖柱都已糟朽，留下破瓦迎风，遗存残木浸雨。
　　岩石老去，我却好像忽略了，百万年吧，它的皱纹才添上一笔。岩石老去，层叠了层，就是书页。是了，要我去浏览，要我去翻看！
　　作者：文/罗松 图/胡云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