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正是一个春光明媚的世界,不知不觉中春天已经来了,远山已经泛起了层层绿意,满山遍野的油菜花已经开放了,那阵阵的花香已经夹杂着青草味儿在空气中弥漫着了。与大自然盎然的春意相比,个人那点失败和伤痛是多么微不足道啊。那些被失败打倒的人,那些绝望的人,其实是被自己打倒的,如果你热爱生命,热爱这明媚的春天,你就没有理由跌倒了不爬起来,你就不应该不勇往直前。人生是短暂的,生,你无法选择,死,也同样无法选择,只有命运还可以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与其在哀伤中蹉跎岁月,莫如保持一种昂扬精神,在激越中穿行而过。当你有一天化为泥土重归虚无时,这天地间还会留有你曾经的热血豪情,留有你孜孜以求、奋斗不息的印迹。人生是什么?人生就是与孤独、贫困、命运、自然等等不屈抗争的过程,你可以卑微地奔走在这个世界上,但你不可以向人生投降,一投降你的精神就死亡了,行尸走肉地活着,与猪狗又有什么区别呢? "人是要有点精神的,"这句话说得太好了,有了这一点精神,一个人才有可能走得更远,一个民族才可能走向强盛。夏子新感到浑身有了力量,刚才好像已经坠入了万丈深渊,他又凭着自己的力量艰难地爬了上来,他的体内好像有一个对失败和悲哀天然免疫系统,他只承认肉体的消亡是真的失败了,在这之前,他都会像那个困顿而坚韧的过客一样,一刻不停地向前路跋涉而去。 他走在路上,对遇到的每一个人微笑,他们中不少人都在默默等着看他的笑话,看他受了打击之后一蹶不振的灰头土脸的模样,那就让他们慢慢去等吧。现在他很想跟苏姗通个电话,问问她的分数情况,也跟她说说自己的情况,虽然英语考得不理想,但专业课都还不错的,总分一定是够了,一次考成这个样子也是不错了啊。苏姗的分数一定也是下来了,肯定考得比他要好,特别是英语,她都考了好几次了,应该可以考个60分吧。如果苏姗考走了,那他的信心就更大了。 夏子新迈着急急的步子走出了校门,来到了柳湾镇的街上。学校校长室里有一部电话,但金、冯二人根本就不让一般教师打出去。再说最近学校里因为闻全彬打伤学生的事情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他当然不会再去添乱了,何况他想跟苏姗说的话,是不好让学校里的人听了去的。他找到了一家公用电话,拨通了苏姗学校办公室的电话。 "喂,请问苏姗老师在吗?"电话通了,他问道。 "哦,她在隔壁办公室,你等一下,我去叫。"电话是一个男人接的,态度还蛮好。 他等了一会,听到话筒里传来一阵急急的脚步声,然后就听到苏姗在话筒里说:"谁呀,找我有事吗?" "是我,你师弟啊。"夏子新说。 "果然是你啊,我的预感没错,"话筒那边,苏姗的声音很兴奋,"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分数下来了吧?" "下来了,没戏。"他的声音有点黯淡。 "英语多少?总分多少?"苏姗很急切地问。 "英语47,总分352。"他答道。 "还不错嘛,你是第一次啊,"苏姗叫了起来,"你要抓紧联系其他一般学校,花点钱说不定可以走委培定向自费什么的。" "这个,我可没想过,"他不禁一振,接着问道,"要花很多钱吗?" "一年可能要好几千,"苏姗说,"不过,真能走掉,花这点钱也值得的,毕业了就好了。" "我哪有那么多钱啊,"他的口气里透着失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哎,师姐,光顾说我了,你的情况怎么样啊?" "我啊,可惨了。"苏姗在电话里叹息了一声,说,"英语只考了45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考的,怎么越考越少了呢?哎,随它去吧,反正我决定不再去考了。" "不会吧,怎么会这样呢?"他感到很震惊。苏姗的英语一直都在分数线徘徊,一下子怎么大滑坡呢? "也许我太想考上了,反而考不好,"苏姗的语气显得很平静,"英语这东西真的说不好,并不是越学越好的。我前后也考了三次了,不认命不行了啊。" 夏子新捏着话筒,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就问道:"你知道孔文超的情况吗?" "他呀,前天我还在县城里遇到他的,情况跟我也差不多,都是英语不行。"苏姗说,顿了一下,补了一句,"他说他五一要结婚了,看来也是死心了。" 夏子新感到心里沉甸甸的,随着一个个考研同道无奈退出这场胜者寥寥的游戏,他会越来越陷入孤独的境地,苏姗他们的现实就是他未来的预兆吗?是啊,考研这件事,光靠拼命努力是不够的,很多时候还是一种运气和机遇。 "不过,听说朱必前的分数全部达上了,参加复试问题不大。"苏姗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说,"你的基础很不错,比我们都好,不要灰心,要坚持下去啊。" "我会的,我希望你还能考一年。"他说。 "我啊,真的很难说了,"苏姗又叹了一声,幽幽地说,"考研耽误了我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我都二十八岁了,再考下去就老得嫁不掉人了。" 夏子新一时无语。考研对一个女人来说也许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像苏姗这样坚持到现在的女人真的很少,大多数都抱着自己的孩子,守着男人悠哉游哉地过庸常日子了。 "那你什么时候来柳湾看看啊?你说过要带几本日记让我看看的。"他说。 "这个春天真想去你们那看看青山绿水,一直闷着自己,"苏姗说,"日子定下来,我会电话通知你的。" "好的,那我等着你。"他说。想起考完试后留在林河的那个晚上,他和苏姗真的把那瓶白酒喝完了。苏姗两颊酡红,目光迷离,即使她是一个相当理性的女人,那时候理性的成分也非常之少了,发生一切都是很自然的事情。当时,他把师姐扶到床上的刹那,看着她那饱满的胸脯,红扑扑的脸蛋,那借着酒精刺激而释放出来汪洋恣肆的柔情蜜意,他真的有点情不能自禁了,狂放的激情眼看就要淹没一切了,他猛然记起了苏姗说过的一句话,她爱的人已经死了,高中时候就死了,欲望的大潮顷刻间消退而去,他意识到他爱苏姗,更爱的是她内在的精神,一旦让肉体放纵,这种纯粹的精神恐怕就要逃逸得无影无踪了,他不愿意迈出这一步,一个人能够战胜肉体的欲望,他离上帝就不远了,他也是一个凡夫俗子,迷离恍惚地躺在床上的苏姗是对他精神和意志一个极大的考验,过了这一夜,他就会有脱胎换骨的感觉,反之,他的精神就要受到损害,甚至造成内心的崩溃。他和衣而卧,与火扑扑的师姐似乎只有一寸之隔,师姐显然是喝多了,不一会儿就睡熟了,发出轻轻的鼾声,他注视着师姐如大理石般宁静的面容,明白了师姐带他到这里来,是出于对他绝对的信任,只要他挺过了这一夜,明天的太阳就会更明媚。他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看到苏姗满脸的泪水坐在他旁边,她说,什么时候让他看看那几本只属于他们两人的日记,上面有她的爱和恨,死去的心怎么样才能活转过来,也许他可以帮帮她解开这个心结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