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南方的雪

　　南方的雪
　　水 初
　　南方的雪，总是在一次次爽约中姗姗来迟。来得那样从容而自然，倒是将一群盼雪、望雪的人儿显得有些浮躁和幼稚。今年这场雪依然难以免俗，没有太多的铺排和过场，一阵阵冷风过后，这雪说下也就下了，才说又将是一场敷衍，可眼前苍翠的大地说白，渐渐地也就白了；白得顺理成章。对于这种从无到有的转变，人们骨子里仿佛早已见惯不惊习以为常。
　　漫山遍野的积雪是那样晶莹圣洁而又唾手可得，面对这久违的冰雪世界，倍感稀奇的人们显得异常冲动。堆雪人、打雪仗，甚至在雪地里打滚，一片雪地玩腻了，就换下一片雪地继续疯狂，在咔嚓咔嚓声中，将这些玉树琼花破坏得心安理得。这毫无怜惜地蹂躏诠释着什么叫＂得到便已经失去＂
　　我喜欢独自一人来在没有喧嚣的地方赏雪，看漫天的雪花四下里恣意滑落，默默欣赏着这份静谧之美。偶尔也忍不住将雪花含在嘴里，想品尝一下它的味道和口感。可惜，未曾到口雪花便已经融化。它是那样娇弱，哪怕多一丝丝的温存它也难以承受。
　　小时候，我喜欢跑来跑去＂迎接＂那大片大片的雪花，把它捧在手心里观看。可是，还没等我看得仔细它就融化了，我越是折腾得欢，它就越是融化得快。随着一天天成熟，我渐渐学会了用＂冷漠＂去对待这份冷艳柔情。比如，我会在冷风中随手拾起一片冰凉的枯叶，用它接住一片又一片的雪花，这样雪花就不会瞬间融化了，我就能用小树枝把它们分离开来，仔细欣赏它晶莹的六个花瓣，看清花瓣上那细小的冰凌了。
　　空中徐徐飘落的雪花姿态各异，有些是孤独的一枚，有些则是三三两两结成一片，像洁白的羽毛一样令人心生爱怜。每当天地一笼统的时候，我喜欢透过雪花眺望远方，毕竟这样的景色在我们南方是少见的，有时一年也难得见到一次。看得久了，眼前这白茫茫的雪景，就越来越像是一部泛黄线装书拍出的负片。
　　一片片雪花就是一个个生动的字符。我尝试着去读懂它的奥义，甚至幻想化作一片雪花跟它们一起，连同在这字里行间的那些山、那些水、那些人、那些事，一页页翻卷起来。但我深知，哪怕再飘逸、再灵动、再自由的雪花，也终究会跌落红尘，逃都逃不掉。
　　疏疏密密的雪花打着转儿，时而缓时而急，毫无规则地扑向大地。散落在枯枝上、屋檐上、衰草尖上。看上去每一片雪花的落点都是那么偶然，可这一切又似乎充满着必然。每一片雪花自诞生那一刻起，它们各自诞生的形状和环境就铸就了它们一路飘落的姿态。在漫漫旅途中，雪花与雪花之间不论是相依、相伴、相亲、相融亦或是磕磕碰碰，也就在所难免了。在这一点上，我们与雪花又何其相似。在漫漫人生路上，不论是孤独终老，还是同他人相识、相知、相伴、相守；如同雪花一样缘聚缘散，可最终都将消散在这茫茫天地间，落个尘归尘土归土了无痕迹。
　　雪花是公平的。在大雪过后，不论朱门还是寒户，放眼望去彼此阶下的雪花都一样的白，它不曾厚此薄彼。即便这样，地上的积雪也是厚薄不一，恰如人们在追逐名利与财富中信奉＂厚德载物＂一样，果然是各自所处的环境和根性不一样，收获和结果也就不尽相同了。瑞雪纷飞的过程是完美的，但这厚薄不一的结局却不是雪花的错。
　　风住了、雪停了，在赞美声中，洁白无瑕的雪花将那些坑坑洼洼的不平路连同那些肮脏的角落，也一起严严实实地掩盖起来，为它们披上一层圣洁的伪装。眼前琼花万朵粉雕玉琢的世界，分明在演绎着一个美丽的谎言。可再美丽的谎言，也终有破灭的时候。短暂的伪装终究是难以掩盖事实的真相，当厚厚的积雪消融后，那些躲在背后蹭赞歌的丑陋角落又露出了原形，那不堪入目的肮脏景象依然如故，像极了褪下光鲜外衣的伪君子，令人作呕。
　　雪花是圣洁的，至少名义上是如此。可是当它谢幕后，化成了微微发黑的冻水，曾经圣洁无暇的它融化后的反差让人心生感概。看来要人们做到表里如一果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一困难放到大自然里的一片雪花身上亦是如此。
　　其实，无论欺骗也好，虚伪也罢，就算雪花的降落彻头彻尾就是一场骗局，我亦沉醉于此。在枯燥的现实生活中，偶尔被这样＂欺骗＂一次，又何尝不是一种荣幸呢？更何况它的＂欺骗＂还那样美丽而圣洁——圣洁得让人痴狂。
　　『作者简介』：作者本名敬丕勇，笔名水初，艺名敬老坎，系四川南部县大桥镇人，热爱文学与表演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