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金丝峡春苦麻菜

　　苦麻菜是金丝峡河谷一朵养在深闺的莲花,扎根在贫瘠撂荒的泥土里,更扎根在老一辈人心里。有诗人在尝尽甘甜,舌尖上偶遇苦麻菜时,在心底发出了由衷的赞美:＂苦麻菜有一种坚韧的胸怀,她不把自己定义为绚丽的花,她也不把自己定义为可口的菜,她说自己是一种草,一种青青的草。她们把田野当做学校,把地头看做操场,把山坡视为家乡。用自己的朴实和无私留住了乡愁!＂艰苦的年月,苦麻的生活就是她的味道,更是她的名字。因为有苦麻菜这旧日穷人家养在深闺的女儿,小河人在享受今天幸福生活的同时心中充满了对过往的回味!
　　苦麻菜,药名叫＂败酱草＂,异名女郎花、鹿肠马草,民间俗称苦菜,别名刺楬、天香菜、荼苦荚、甘马菜、老鹳菜、无香菜等。是一种药用食用兼具的无毒野生植物。一年生草本,为菊科植物苦定菜的嫩叶。苦麻菜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芳名叫＂荼＂,《说文解字》对荼是这样解释的:荼,苦菜。《诗·尔雅·释草》也云:荼,苦菜。苦麻菜独特的苦味,让食遍珍馐的美食家、胸有寄托的文人雅士情有独钟。《诗·邶风·谷风》云:＂谁谓荼苦?其甘如荠。＂朱熹评论此句:言荼虽甚苦,反甘如荠,以比己之见弃,其苦有甚于荼。《诗·大雅·绵》说:＂周原朊朊,堇荼如饴＂。《诗·豳风·七月》曰:＂采荼薪樗,食我农夫＂。宋代邢昺《尔雅义疏》中解释荼:叶似苦苣而细,断之有白汁,花黄似菊,堪食,但苦耳。明代王磐在《野菜谱》中写道:苦麻菜,带苦尝,虽逆口,胜空肠。民间也有＂春风吹,苦菜长,荒滩野地是粮仓＂的歌谣。苦麻菜对生长的环境没有挑剔,却在艰苦的环境里无私的回馈。弃妇借苦麻菜倾诉埋怨,樵夫借苦麻菜填饱饥肠,苦寒的旧日老百姓把她当做救命的粮食。如今我们在舌尖上偶遇苦麻菜,我们要寻找的就是喧嚣的生活所缺少的:苦中觅得的平和、感恩、回忆、乡愁!
　　春寒料峭的时候,苦麻菜就早已触摸到峡谷里春的脉动。就在一夜之间撞破春的忸怩,用披针型的嫩叶指向天空。她们是一种草,萌芽在春天的野岭、荒地。但她们又不仅是一种草,承载了太多的乡愁。一棵苦麻菜是一个精美的句子;一堆儿苦麻菜是一个典雅的段落;一片苦麻菜就是一篇意境绝美的篇章。长在崖畔,出落在每个人的心里。
　　第一场春雨过后,苦麻菜洗去了冬夜里所有的疲惫,那份娇人的绿,晃你的眼。嫩绿的叶,粉色的茎,乳白的根,凝聚着大地的味道。
　　小大对苦麻菜情有独钟。每年春天,小大都会把大家召集回来,吃苦麻菜,忆往昔的岁月,让自己在舌尖上感知,在心里感悟,珍惜今天的生活。地畔野岭到处都是苦麻菜,一家老小浩浩荡荡在小大的带领下行走在如诗如画的乡野,在小大的教授下选择鲜嫩适口的苦麻菜挖入篮中。大人们挖着菜,孩子们缠着小大讲着过去的故事,一片温暖。小大望着地里的一群儿女,出神的笑了,因为他知道是苦麻菜把他养活的,他又用从苦麻菜中汲取的力量养大我们!
　　不一会几筐几篮的苦麻菜出现在了道床上,女人们择洗着苦麻菜,男人们喝着茶听小大讲着昨天的故事,孩子们听稀奇似的呆立着,我从孩子们怔怔的目光里读出了苦麻菜带给他们的震撼。
　　大姐是厨房里的高手,洗净的苦麻菜即将在她的手里完成上餐桌前的朴素转身。小大一刻也不闲着,它充当着苦麻菜制作的顾问,力图还原记忆里久难忘却的味道。小大不慌不忙的在锅洞里添进经火耐烧的桦栎树棒将水烧开。大姐则将家人们的劳动成果倒入锅中焯烫。瞬间,蒸汽氤氲里苦麻菜的苦麻味直冲鼻孔,勾得人喉管痒痒的,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大姐知道焯烫的时间和火候,恰到好处的将苦麻菜抄起,漂在大盆中,苦麻菜的叶绿素、苦味因子渐渐地释放出来,令人望而生畏。漂洗的时间越长,苦麻味就越淡,而这一切对小大来说恰是一种回味。
　　最朴素的食材往往只需最简单的操作。大姐将现焯烫的苦麻菜挤干水分,放入盆中。大蒜捣泥、土葱切段、老姜切丝堆放在苦麻菜上。锅中花生油烧红,高温泼入,滋啦一声,各种味道融合出一种飘渺的意境,只有亲口品尝方可悟出其中妙处。大姐撒入少许盐粒、倒入香醋、淋上香油,撒入小米辣。一盘忆苦思甜的绝佳菜肴＂香拌苦麻菜＂就可以上桌了。在小大的怂恿下,我们纷纷拿起筷子,夹菜入口,竟被这往日的救命粮苦麻掉了舌头,孩子们苦麻的直摇头,赶快咽下,生怕她在舌尖多片刻的停留!望着桌边大家奇奇怪怪的表情,小大漏出了笑脸。我从小大的笑容里读出了他对苦麻菜异乎寻常的情感。
　　为了彰显出苦麻菜的本真,小河人还有最具传承的吃法。焯烫后的苦麻菜备用。黄豆泡发,石磨碾磨,滤尽豆渣,烧开豆浆,点入石膏,将豆花和苦麻菜混合,一同放入豆腐单中挤压定型。一块块苦麻菜和豆腐的结合体菜豆腐就大功告成了。苦麻菜菜豆腐与一般石磨豆腐的最大不同全来自苦麻菜。白的豆腐,绿的苦麻菜,翠白分明,给人的视觉造成鲜明的对比。豆腐的清香将苦麻菜幽幽的苦味衬托、激发的恰到好处。热豆腐就着陈年的酱辣子,越吃越能悟出其中的精妙。酱辣子的火热、豆腐的清寡、苦麻菜的幽苦一齐作用在人的舌尖,瞬间悟出生活的不易。历尽万般滋味,苦麻菜本真的倔强感动的不光是我们的舌尖,还有我们的内心。
　　剩余的苦麻菜被大姐压入酸菜缸,适时倒入尚有余温的面汤,在时间的作用下她们将脱去青翠的外衣,换上金黄的衣裳。历时5天左右,苦麻的苦麻菜由苦麻变得酸爽。葱姜蒜做作料,花生油泼烫,白醋香油淋过,一盘金黄的凉拌苦麻菜酸菜就可以上桌了。酸爽略带苦味的苦麻菜就着糊汤,这是小大早年的吃法。望着小大吃着酸菜,滋溜着糊汤,充满了回忆和满足,我们也被小大深深地感染,也许这就叫做苦尽甘来的舌尖顿悟。
　　苦麻菜对喜食者来说是地道的美味,烹调简单,只要洗净焯烫,或凉拌、或搅鸡蛋煎饼甚至用酱油或者盐水浸泡一下就可以食用。苦麻菜不但可以鲜吃、挝酸菜吃,还可以晒干了泡茶喝。《神农本草经》云:＂苦寒,主治五脏邪气,厌谷胃痹,久服安心、益气、轻身、耐老＂。苦麻菜药用价值极高,清热解毒,消肿化瘀,可治疗多种疾病。新年过后,胃里填满油腻,吃吃苦麻菜正是时候。我不禁感叹,大自然的恩赐是多么的丰厚和周详。
　　苦麻菜也开花,隶属苦菊科。鹅黄色的小花朵嵌在枝头,在阳光下灿烂的微笑。品着苦麻菜,任悠悠的苦味在舌尖蔓延。我大胆地猜想,那＂采菊东篱下＂的陶渊明采摘的应该就是这鹅黄的小花吧。酒酣时,五柳先生定会夹一棵苦麻菜入口,就着酒,将这苦味酿成一句句恬淡的诗行。苦麻菜身上不光有舌尖上的清新,还有五味的人生况味。来金丝峡吧!就在这个春天,把苦麻菜品尝!(章 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