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故乡刘志华

　　夜深了，喧嚣的小城渐渐安静下来，街边的灯火依然璀璨。月光下弯弯的溪流闪着细碎的银光，那跳动的水波像个调皮的孩子打翻了我记忆的闸门，故乡的山山水水瞬间从脑海里一拥而出。记不清多少个夜晚，仰望夜空，思念向着故乡疯狂生长。多想回去看看，哪怕只剩残垣断壁，然而近在咫尺，我们却再也回不到那片魂牵梦绕的地方。
　　当年因响应国家号召，支持棉花滩水电站的建设，峰市人民集体搬迁，离开自己心爱的家乡。从此我们的村庄便淹没在冰冷的龙湖水底……
　　离开家乡二十年整，不知现在的它成了啥模样？千万次想象，仍改变不了它在我心中的模样。尽管当年车子开过泥巴公路时尘土飞扬，尽管村庄都是些陈旧的土楼瓦房，尽管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庄稼混合一起的乡土味，但那儿依旧是我最为惦念，最想到达的地方。
　　思乡的时候，童年那个夏夜便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黯沉的夜空缀满星星，大地铺满了银光。月光下的晒谷坪里，小伙伴们嬉闹声不绝于耳：＂蟾蜍喽，肚喽喽，唔读书，冇老婆……＂＂ 羊子咩咩，三更半夜，四更南蛇，五更老虎，老虎来了么？……＂孩子们边游戏边念叨着百读不厌的客家童谣。大人们则围坐在家门口的石阶上摇着蒲扇，说庄稼，拉家常，聊八卦。而屋里那盏微弱的煤油灯，显得异常孤独冷清。夜渐深了，人群散去。村庄渐渐安静下来，人们进入香甜的梦乡。夜风中禾苗沙沙细语，虫儿低声呢喃，唯有那池蛙声及偶尔的几声狗吠，显得如此清亮。
　　待天色迷朦微亮，宁静的村庄又热闹起来：脚步声，锅碗瓢盆声，鸡鸣狗吠声，还有大人喊孩子起床的叫唤声，汇成一曲激昂交错的交响乐。睡眼朦胧的孩子们按部就班忙起了家务：挑水，烧火，扫地，放牛，洗衣服，剁猪草……时不时还打打呵欠，伸伸懒腰。晨雾中袅袅升起的缕缕炊烟是家乡最美的风景。
　　晨间，清澈见底的小溪边热闹非凡，挑水的，洗菜的，洗衣服的，叽叽喳喳闹成一片。女孩子们高高卷起衣袖和裤腿，站在水中弯腰搓洗着衣物，抡起棒槌一下一下地拍打着衣服。调皮的溪水悄悄卷走堆在一旁的衣服，眼尖的孩子看到后大叫：＂谁的衣服被水冲走啦？＂大家连忙回头查看，失主双手拎着裤管＂咚！咚！咚！＂一步溅起一个大水花，追逐着漂流而下的衣服。身后传来一片嘻嘻哈哈的欢笑声。
　　田间小道上长满了嫩绿的青草，牛儿正不紧不慢地啃着带着露珠的青草，趁主人不备时头一歪，舌头一卷，偷吃了口禾苗，发出脆生生的声响。＂嘿！＂小孩察觉后吆喝一声，猛拽牛绳。牛儿怯生生瞄一眼主人，眼神里有几分忧怨。太阳慢慢爬上山头，雾气渐渐消褪，村庄染成一片金黄……
　　记忆深刻的还有那条长长的、窄窄的峰市街，它是历史上汀州的水运枢纽，经济繁荣一度，曾有＂小香港＂的美誉之称。随着历史的变迁，＂小香港＂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记忆，唯有那滔滔江水和七个航运码头，悠悠地诉说着昔日的繁华。峰市那条长长的街道呀，是童年最向往的地方。记得，当年拥挤的街上充斥了整个耳膜的各种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唯有那卖麦芽糖的大爷叮叮当当敲打的声音最为悦耳，还带着一丝甜蜜的诱惑。 横跨在汀江上的铁索桥，是休闲和观景的好去处。夏夜里人们三五成群，在晃晃悠悠的桥上或站或坐或漫步，尽情地享受夜风的清凉。月下的汀江格外美丽，此岸万家灯火，彼岸翠竹依依。桥下滔滔河水泛着银光向前奔流。一排排圆润而高低错落的石头，因朦胧的月光而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不远处的沙滩上，围坐着一群年轻人，弹奏着吉他，唱着青春的歌谣。隐约传来的歌声和笑声瞬间淹没在涛声里。
　　纵然时光已远，沉入水中的小山村已有二十年了，但老家的山山水水仍历历在目：春天，那条溪流盛开月季花；夏天，那座铁索桥晃悠着青春的梦想；秋天，那片田野金灿灿的；冬天，那炊烟在屋顶袅袅升起…… 无尽的思念，割舍不断的情怀。想念老家，想念回不去的水中故乡，一行热泪枕湿了皎洁的月光。
　　作者简介      刘志华，女，幼儿教师，福建省龙岩市作协会员，龙岩市散文学会会员。曾在《香港文汇报》、《福建日报》、《梅州日报》、《闽西日报》、《课堂内外》 等刊发表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