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台饮馔琐记当玉米片片遇上猪大油，除了香，还是香

　　小时候，我跟奶奶住在农村老家。那时一日三餐的主食是地瓜和玉米饼子，就头多为腌咸菜。我常因饭食没油水而＂闹饭＂，可又不得不吃。我们老家有句俗语：＂地瓜饼子咸菜梗子，不吃就等着。＂
　　有一回，我和几个小伙伴在东街玩时，看见小娟手里擎着一块玉米饼子，饼子上抹了一层厚厚的、白腻腻的东西，她边走边吃，还时不时舔一下，吃得很香甜。
　　有伙伴问她饼子上抹的是什么，她咬了一口饼子，嘴唇上还粘着一抹白，漫不经心地说：＂油。＂
　　我凑上去一看，果然是凝固的猪油抹在上面。眼巴巴地盯着这块猪油加身的饼子，我们狂咽口水。
　　回家后，我跟奶奶提出来，也想这么吃。奶奶问：＂不嫌油腻吗？＂
　　＂不挡害，我看东街小娟吃过，肯定好吃。＂
　　＂行，我弄给你吃。＂奶奶答应了。
　　当天晚饭正好是烀饼子，我把一个饼子一掰两开，奶奶从饭橱里拿出那个存放猪油的瓷坛子，用筷子掘出一块猪油给我抹在饼子上。
　　我猛咬了一口，香，真香！饼子松软香甜，与猪油的香味特别搭，总之，好吃！
　　那个年代，能吃上玉米饼子抹猪油，算是很奢侈了，一般人家哪里舍得呢？村里大约一个月才能杀一次猪、割一次肉，那点肥肉也＂靠＂不出多少油。
　　不让我吃吃，怕我坑嘴，吃又舍不得猪油，奶奶纠结半天，商量我：＂家里油不多，你先少吃点解解馋，以后油多了咱再吃，好不好？＂
　　我答应＂好＂，但也知道，肚子里的馋虫不答应。
　　这天，奶奶去邻村赶集，傍晌还没回来。我饿坏了，看到饭筐里有块冷饼子，马上想到了猪油，捧出油坛子一看，油见底了，筷子根本挑不上来，我干脆用饼子直接擦坛底，饼子吃光了，坛底也擦干净了。
　　＂案发＂之后，奶奶绷着脸说：＂没见过你这么馋的！剩了那点油，你吃得倒干净，连个渣渣都不剩！听好了：街上不杀猪，别再想吃油了！＂
　　自我迷上这一口，家里吃油就紧张了。奶奶生怕油接济不下来，就哄我说，凝固的猪油吃到肚子里不消化，都挂在肠子上了。
　　我问为什么小娟还吃？奶奶用手比划着说：＂你看她长得又矮又瘦，就是吃油吃的。＂
　　我信以为真，不敢再吃了。不过，哪次赶上奶奶＂靠＂猪油，她还是会允许我用饼子蘸着热猪油吃一点。因为难得吃一回，感觉更香了。
　　后来听说，不少人小时候都吃过玉米饼子抹猪油。匮乏中尝到的好滋味，成为一种饮食密码，我们凭此回首来路，在茫茫人海中辨识彼此，谈笑间，彼此会意。曾经的苦涩，此时已云淡风轻。
　　文 | 宫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