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二家里三兄弟,他在家里排行老二。 阿二的哥哥老一是个憨蛋,从小只会放牛和给鱼割草,父亲每天布置给他的就是这两项任务。读书读到小学一年级,反复读了五年,也考不上二年级。父亲说,人家是事不过三,你是事不过五了,不是读书的料,省省心回家继续放牛和割鱼草吧。 老一说,好。弃学的他逢人便说,读书好难的,那拼音,一个个像蚯蚓,难认得很,要是谁说读书容易,那叫他去读过试试。 老一回家后就一直继续干着放牛和给鱼割草的活儿,到了十五岁,父亲便教他使唤牲口,耕田种地的犁耙用具倒是学会了。到了该结婚的年龄,媒人说给他介绍个媳妇,他说他听父母安排。可父母安排好了相亲的日子,媒人和姑娘都到家里来了,饭也吃了,还等了一下午也没到他人影。事后才知道,他躲在地里锄草,连个脸都不敢露一下。经过这事之后,老一在村里遇到女人跟他说话,他就脸红,赶集时见到女人,就远见远躲。 父亲说,这娃没救了,只能指望阿二和老三了。 阿二文化水平比老一高,最高读到小学三年级,死活也考不上四年级了。弃学后回家,他就想着做生意。十五岁那年,阿二就向亲戚朋友借钱买了辆自行车,做起了冰棍生意。夏天时骑着自行车,驮着木壳泡沫做的冰棍箱,走村窜巷,田间地头地走,样子很酷很拉风,也能吸引不少女孩子的眼球,可是生意就是不赚钱,几分钱几毛钱一根的冰棍,一天里经常是卖掉一半,融化掉一半。一个夏天做下来,钱没赚着,后来因为去上个厕所,竟然连自行车也被人偷去了。 阿二只好改行,跟人到镇上、县上、县外打零工,后来走州过省的外出,多少也存下点钱。只是苦于没有新房子盖起来,三兄弟和父母挤在三间大瓦房里,从18岁开始,阿二就开始相亲,相了不下二十场,姑娘都是说他没房子。 当然有些是专业的媒人和专门做相亲生意的姑娘或少妇,每天去相亲,图的是男人的红包和吃香喝辣,自己压根就不想嫁人。阿二就这样活生生地看了不下二十场,场都是没有千八百元下不来那种。阿二痛心之余,心慢慢的也冷静了,决定不起好新房子,坚决不再相亲。 到了39岁这年,阿二终于存下了8万元,父母便劝他赶紧在村里起个房子,好找个媳妇。三兄弟可不能全打光棍啊。起房子8万元盖一层100平米钢混结构的房子本身就很勉强,偏偏阿二又图大,要盖就盖160平米。 开工以后,村里闲散的人员、发小和酒鬼打着来帮工的旗号,每天都来家里吃吃喝喝,光是花生米和水酒就吃了一个多月,硬是把阿二吃出几万元的缺口。房子起好后,阿二又得继续外出打零工了,很少在家里。新房就一直搁置在村里,除了偶尔相亲时作为硬件条件用来充当一下门面,基本没有发挥任何的作用。 新房子起好后,来相亲的姑娘和媒人又嫌房子没装修好。确实,在村里,相比起来,一层的新房,比起村里其他人家的三四层楼房,阿二的房子就像个火柴盒一样不起眼,也难怪人家嫌,自己看了,也觉得不耀眼夺目,反而在村里有钱人家的反衬下,显得像个叫花子。阿二想盖第二层,奈何没那个实力,起第一层时借的债还没还清呢。 偏偏这时,父亲死了。这无异于给这三兄弟的家庭雪上加霜。父亲死前,对阿二说,你兄弟三人,就你文化最高,也最有出息,你要帮衬一下老一和老三,有你一口饭吃,就要带他俩也能混上一口饭吃。阿二说,听爹的,一个人好不算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父亲死后,三兄弟为办理父亲的丧事,分摊下来每人又多欠了五千元的债务。 父亲在世时,还能带着老一下地去干农活,一年四季,日子虽然没有起色,但温饱还是不成问题。种子化肥农药的钱,父亲没钱时会问阿二要,阿二因为父亲出面,也不好不给。 父亲过世后,老一要继续种地,从土里刨食,种子化肥农药的钱找阿二要,阿二就不乐意给了。他觉得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不然,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他便带上老一到了离家二十里的县城打零工,一天活干下来,给一百到一百五十元工钱给老一。 老一头脑瓷实,每天拿了钱就跑回乡下的老家住,第二天一早才搭客车或坐摩托车上来,他舍不得在县城住一晚,觉得那住宿费简直就是烧钱。 阿二头脑比老一活泛一点,他花三百元在县城租了别人一个柴房住,一个月下来加上水电费也要四百多元的花销,为了减少来回奔波之苦,也为了便于对接活儿,他顶着这项对他来说不小的开支,咬牙在县城租住着。老一回来跑,阿二就任凭他跑。因为也不是天天有临时工可以干的。没活干那天,老一在家里可以兼顾着干农活。 原本,阿二起房子的欠债和办他老爹后事的欠债是可以快点还清的。可是阿二有个坏习惯,他喜欢去烟花柳巷里解决生理需求,用古时候的话说就是喜欢逛窑子,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喜欢去红灯区。一个月的工资收入原本就是两三千元,可是每月去红灯区消费就要花去千儿八百的。剩下的钱就是够伙食和交房租了。 工友们笑阿二,你活得这么潇洒,夜夜当新郎,你却不教会你大哥,让他开开壶。 阿二说,嚯,这种事能教会他的?教会他了,他还存得下钱么。 工友们便笑问,那你哥估计还没碰过女人。 阿二说,可能没碰过。 阿二知道,老一确实也没碰过女人。老一太老实了,比牛还老实,牛还有本能反应啊。老一拿着钱,却只知道买化肥农药。也不计划盖房娶媳妇。阿二有时想起父亲生的这个同胞兄,哭笑不得,这是一个给他一百元钱,都不会花的主啊。 相比老一,更让阿二头痛的是老三。老三的脑袋相比老一来说,似乎好用点,可是有点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感觉。这让阿二对老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老三只是读过完小学二年级,就再也考不上三年级,然后只好回家务农。老三的性子比较慢,干活也比较慢。父亲没过世时,老三也跟人去做过零工,其他人的工钱是120元一天,工头给他的就只有100元一天,工头说你愿干就干,不愿干拉倒。理由是老三干活慢。老三只好干了。 可是十多年干下来,老三就是没赚到钱。每年过年回家,也就只有区区几百元回家过年。而同去的工友们,大家都有不少的钱回家养家糊口,唯独老三每年都没存下钱。 父亲在世时,反复交代过老三,要争气点,争取娶上老婆,有自己的孩子。人老了没有自己的孩子,就像丢了灵魂一样的,自己为什么奋斗都没个寄托呢。 老三记住了父亲这句话。所以,每个工地干完下来,一结算好工钱,手里拿到几千元钱工钱后,工友们一怂恿他,老三,给你介绍媳妇噢?老三便答道:介绍就介绍吧。于是工友们事先就要他先请一顿吃喝。然后再谈介绍媳妇的事。 每回,一帮工友十几个人,一顿吃喝下来,又抽烟又喝酒又要先发个红包,老三到手的工钱就没了踪影了。有时甚至要向工头预支。工头不给,他又发脾气,说我是预支用来相亲的,你不给,你是想我单身吗?工头只好预支。 十多年来,工友就是这样,一次次在每个工地结算拿到工钱时,装出一副好心肠的样子说给老三介绍媳妇,实际上总在介绍之前把他的工钱吃个精光,后续的介绍事宜也就凉凉了。 阿二在父亲过世后,带上了老三在县城干着活儿,有要干十天半月的一个工地的活儿,也有零散的活儿。零散的活儿阿二基本是叫老一从乡下上县城和他一起干,干长久点的工地,他就介绍老三去干。阿二知道自己坐不住,也没那性子干那种十天半月的活儿。在他心里,他是定位自己是个小包工头的角色的,专门为兄弟揽活儿,所以不可能长久地固定在一个工地干活,这样不方便他接活和洽谈工程项目。 为了有活儿干,阿二觉得自己也是蛮拼的,有时为了给乡下的鸭场猪场下饲料、给水泥店下水泥、给瓷砖店下瓷砖,他是不计成本,搭上老一,跑几十里,给别人干上半天活,就为了四五十元的工钱。看起来很忙碌,实际上却没什么钱。现在生活成本提高了,跑大老远的路车子要烧油,然后到快餐店吃个快餐,没有十五元以上的,基本没什么肉菜,刨去这些,兄弟俩能剩包烟钱都不错了。 阿二想劝老三拿到工钱后,不要听工友的唆使,动不动就介绍媳妇,请吃请喝,要先把钱攒下来。阿二在老三的工地快结算时,多次过去叮嘱老三的工友,不要再给老三介绍媳妇了。不如让他拿着几百元钱,去一下红灯区算了,起码当过一回男人。然而,老三就是属于监管不了的类型。工钱一到手,工友们就说帮他介绍媳妇了。第二天手里又一分钱也没有了。 阿二气得没办法,只好对老三的工友说,还介绍什么?有那两三千元工钱,我夜夜当新郎不更好?你们一天说帮他介绍媳妇,介绍十几年了,老三却连女人的皮毛都没碰过。你们够坏的。 老三的工友们才懒得理阿二的埋怨,即使是骂他们,他们也不在乎。因为阿二人微言轻,说到底也是脑子不大够用的系列,如果脑子够用,混得好了,谁还敢这样待老三?因此,每回老三拿到工钱后,工友们的嘴就控制不住,又嚷嚷着要张罗给老三介绍媳妇,末了,老三又是提前庆祝笼络好一帮"假媒人",然后又快速地恢复为身无分文的状态。 工友们吃好喝好了,还在私下里偷笑着说,有办法吗?大家觉得,有办法吗?每个人单身都是有原因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