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听还是家乡话（作者周建义）

　　家乡话在过去叫地方话、土话，上升到文字叫方言。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特点的家乡话，各地方的语言差异很大，同一篇文字不同地方的人读出来对语言有研究的人一听就能断定是哪个地方的人，对于一般的听众来说，非同乡就是直接的不知所云，很多时候就和听外语一样。
　　我们的家乡话我们自己感觉和普通话差不多，可其他地方人可不这样认为。虽然地处苏北，但外地人一听都说我们是山东老侉，我们觉得委屈，因为一衣带水的临沂话那才是正宗老侉呢。有人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口音于水土有关。这到不假，郯城有个重逢镇，街南头和街北头的人讲话的口音就不一样。按说，和我们搭界的街南头的人讲话应该和我们一样，可街南头的人都一口侉腔，反而街北头的人和我们说话差不多。据说于吃街南头井水有关，小时候去赶过重逢集，那口井我见到过，就在路边，浓密的树阴下，青石井台黑的发亮，来此汲水的人络绎不绝，赶集往返的路人时不时向担水的人讨口井水喝，也不用碗瓢，搬着桶或抱着二罐子一气喝足。听说水很甜润，我们小伙伴却不敢喝，怕喝了水也变成老侉了。
　　家乡话不仅是口音有特点，对事物的表达也有自己特色。所以，在一些文学作品中也常见采用一些地方色彩的词汇，以使作品更加活泼和贴进生活，从而和读者产生共鸣。
　　运动后期，学校语文写作曾一度推崇使用群众语言，主旨是文学作品应为人民大众服务，应该与生产劳动相结合。这群众语言，我们当时都理解为就是家乡的老百姓话。也是，文学作品都应该为老百姓服务的，老百姓听不懂怎么接受教育？文学中有老百姓的语言，老百姓看了就有亲近感，有利于提高老百姓接受教育从而提高文化素养的自觉性。于是乎，在我们同学中有农谚的，有老百姓歇后语、口头禅的作文常常被评为范文。
　　我虽然生活在农村，也听过说过有地方特点的语言，但总和作文挂不上钩，写作文时，挖空心思、搜肠刮肚也找不到群众语言，最多的只是把第一人称使用口语话文字代替。所以，我中学写的作文中都是＂俺＂、＂俺们＂，以表示也使用群众语言了。其实，不用群众语言也写不好作文，因为不喜欢看书，也看不进书，更无书可看。按老百姓的话说是＂癞蛤蟆吃泥盆嚓子——肚里一点磁（词）也没有＂，加上拼音不会，语法不懂，高中时老师才给补了天书一般修辞课，如此怎能写好作文。可以说上学的时候就怕星期五，不是大作文就是小作文，常常拖一个星期也完不成作业。记得有一次好不容易写了一张作文纸的开头，作文本找不到了，等下周五上作文课时作文本却奇迹般地发了下来，老师还认真作了批改，红沾水笔写的批改意见比我写的字还多，当时只是很庆幸老师没让重写，而对老师提醒的＂要注意展开，要有结尾＂的点评语一直也不得要领。
　　命运很会捉弄人，一个不爱学习，没看过文学作品，最害怕写作的自己，参加工作以后却鬼使神差地和文字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部队提干最后竟做了指导员；转业后又分在办公室负责文字工作，直到退休；退休后找个地打工偏偏又是给一家房地产公司看办公室，又是负责文字工作。虽很不情愿，但细想自己又能干什么呢！只好赶鸭子上架，比葫芦画瓢，费尽心力完成本职。还好，起草打印的公文，完成的单位总结，撰写的领导讲稿都还说的过去。在老干部局期间，为完成通讯报道任务也硬着头皮向本系统报刋杂志、内部通讯投稿，偶被录用，每年也得奖励够同事小范围磋一顿的。
　　退休后，闲暇无事，经不住好友、家乡著名文化人大洲的诱惑，又拾起这令我头疼厌倦的文字。在大洲的鼓励下，我陆陆续续写了一些豆腐块文章和根据儿时记忆瞎编了一些故事，大洲老师竟不弃，均给发在其创办的几个公众号平台上。虽然看到自己的作品上了网络心中窃喜，但越写越感觉吃力，没文学积淀的弊垢越来越显现也来，以至于有想法写不出，头脑清晰的景像却找不到优美的词汇来表述。而家乡话中群众语汇却不经意地就冒了出来，常常是反复推敲也感觉换了家乡话，真的就没有办法准确表达了。
　　不说代表地方时代特点的那些名词了，如软（yuan）床子，对窝子，包头网子，园帐子；很多形容词也是无法替代，如＂出拉去了＂，＂蹂拉回来了＂，就是形容走和回的很快又突然，但说突然去了，很快又回来了，都不能生动表现出这种行为动态。还有大洲老师之前考证过的＂乌目皂眼＂，＂滑不泞泞＂等等数不胜数，感觉用普通话的标准词汇都不能表达的清楚，或者表达不出那个味。而动词也是如此，有的是找不到字表达，有的明显就是这个字也只有这个地方人才看的懂听的明白。我曾在写《鬼儿子故事》时就遇到一个情节，主人公给为自己挣钱发财的鬼儿子洗脸，转身再洗一把毛巾时，鬼儿子因了额上的血被洗去，主人公再看时，鬼儿子没有血的控制瞬间没了踪影。这个再洗一把毛巾，我们称之为＂寨毛巾＂，肯定不是这个＂寨＂字，但字典上愣是找不到这个字。南方到有个＂稠毛巾＂，但这个稠，每次洗毛巾都可以称之为稠，只有＂寨＂才能表示是二次以上洗涤，如＂把衣服寨寨，＂＂把毛巾寨一把＂。还有之前写了一篇《最是难忘煎饼情》文中也有一段，说是农村大娘大婶甚至大嫂大姐因担心衣服经汗水煮宜坏，都赤裸上身在锅屋里烙煎饼。这个汗煮在老百姓来说也是常用的，知青下放时，生产队的大哥大嫂都会笑话我们：你们衣服都是洗坏的，我们衣服都是汗煮坏的。这煮字想来就辛酸，也形象生动，用什么字和修辞能替代这种表述和情感呢！
　　事以至此，也只好顺着它去了。因所写文字均离不开家乡话，整篇充满土语，大洲他们虽多有照顾篇发，可咱们还有点自知之明，一般不去示人讨赞，只在要好的亲朋中征求征求意见，也意外收获了一些褒奖，如我战友就点评说我的作品贴进生活，很有地方特色。一个好朋友直接称赞：＂五哥，你邳州话用的直溜！＂我知道这都是我拙作中家乡土话、群众语言的功劳！而这终归不得长久的。
　　其实，想写点文字还是应该多读点书，仅靠生活的积淀是不够的，只有提高自己的文学修养，才能写出来像样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