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皈依低到尘埃里的爱

　　我很胖，跟所有对自己一切都不满意的大龄女青年一样，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总是决心减肥，看见好吃的东西又忍不住大吃；不拘小节，说话大声，提醒自己要优雅，特别是有陌生男人在场的时候，却总是不小心露出马脚，甚至出洋相。眼看青春渐渐走远，总想把自己赶快嫁出去，哪怕就是低就，也好过成为老姑娘被人猜忌。然而真的遇见一无是处却愿意马上结婚的男人，还是忍不住拔脚逃跑……
　　没有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女人不认为自己没有资格挑剔。年轻是资本，年轻而又美貌、美貌而又聪明就更身价倍增。可是有多少女人能同时拥有这些资本呢？生活中大多数女子，不过是平常了又平常，就像我不美，因为不美，总是被那些重视第一眼的男人们忽略。于是，我希望自己聪明，多些爱好。可我的爱好、我的貌似有些文艺气息的小乐趣，在很多男人面前变得一文不值。
　　女人年龄的增长决定了选择伴侣的标准不得不降低。从剩女到圣斗士再到齐天大圣，我终于把自己嫁了出去，可结局同样不如人意。当再次回到单身女人的行列，我却变得越来越不自信。浮肿的脸，硕大的肚，浑圆如黄桶的腰，软绵绵无力下垂的胸，完全一副恶俗的市井中年女人的体态。
　　在我同性朋友当中，王姐与我走得最近。一是我们有相似的情感经历，二是她与我的生活圈子完全没有交集，我们可以无话不谈，虽然有时受不了她的唠叨。可以这样说，我们心心相惜。我和王姐最大的不同是她理性，我感性。我一直佩服理性的女人，希望从她那里得到与男人相处的智慧而不至于在情感上如此弱智。
　　我们相约在宜家附近的苏宁广场。彼此都有很多故事要倾诉，坐在凉爽的快餐店，点上一杯奶茶，一坐一下午，时间静悄悄地溜走了。我讲了这几个月来的经历，以及好多年前的经历，我一路走来的心路历程。37岁之前我还形单影只，我在37年单身的日子里，习惯了自我调侃，好过被别人嘲笑在先，也算是一种自我保护。可37岁还没结婚啊，谁不会浮想联翩？谁不会在后面乱嚼舌根？他们想，她是不是有毛病？是不是所有男人都看不上她？是不是有特别伤心的过去？是不是正在做第三者……总之，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安在这个女人头上，结论都是一样的——这个女人不正常，没人要，不是生理就是心理有病。因为她没有按照正常的道路去走，那她肯定有问题！那么多年，我一直默默承受这些恶意的猜测和嘲讽，在相亲的路上走得意兴阑珊。而我必须硬着头皮走下去，直到37岁。
　　人与人之间的任何一种关系都禁不起用放大镜看，很多人却因为逐渐加深的了解而分手。那些藏在浅尝辄止的交往背后的细节，那些包含了教养、道德观和价值观的细节，仔细看下去，竟那么禁不住审视。这样的故事多了，我们渐渐被叫做挑剔的一群，挑剔别人同时也被人挑剔。在这样一种氛围里，年龄越大彼此选中的几率越来越低。可能男人更比女人怕孤独，所以有那么多的男人不挑剔，差不多就行了。女人耐孤独的能力不知要比男人强多少倍，宁缺勿滥，于是剩下的都是女人。女人会把第一次亲密接触当成一个从此不设防的开端，男人则是在这之后趋于理智。因为不设防，所以才受伤。
　　有一个朋友，多年前把出轨的妻子痛打一顿，让她三天下不了床。我问为什么她会出轨？他说因为他自己出轨了无数次。我说这不是扯平了吗？他说，绝不行，有本质区别。男人出轨只是肉体，女人出轨首先是精神。在男权当道的世界里，女人如此卑微。过去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从古至今都不行。我自己的经历告诉我，要不就早早结婚、生孩子、认命，要是已经耽误了，干脆就耽误下去，尤其是那些离婚之后没孩子的女人。真的，年纪越大越会感觉到，适应一个人太难太难了。知道很难，所以我变得有一搭无一搭，边走边看。
　　王姐说再难也要找，否则就只有孤老终身。她说别相信爱情，别太认真，优雅地找，优雅地离开，总会找到适合自己的。我问怎么做到优雅地找优雅地离开，王姐说她就能做到。即使失恋了，被人伤害了，仍能保持一种优雅的姿态。不纠缠、不抱怨，华丽转身，把曾经的风花雪月都留在身后。她说，我们都傻过，也正因为这样的傻，才会让我们成长，才会在下一场战争中成为聪慧女子，进退有度，把握住真正属于自己的，而之前所有低到尘埃里的光阴，只是一些经过而已。我想，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而且也会让人怀疑，不痛的、不纠缠的爱，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爱？当然，这只是年轻时的我发出的疑问。对今天的我来说，一切早已云淡风轻。
　　回忆，回忆，在恬淡的日子里，面带微笑回忆过去。他，他，还有他，岁月静好，人来人往。时不时翻看过去的相册，有一日，我拿出二十年前的照片给人看，所有人都不相信那是我。虽仍不美，但至少瘦，有坚挺的胸和纤细的腰身。再看看现在的自己，岁月如杀猪刀，刀刀见血。就算上问苍天，下叩土地，都于事无补。也罢，也罢，不谈感情，不问东西，只求平安健康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