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川河我的赵家坡村

　　文川河 ，本名卢勇，生于1981年，陕西城固人，研究生学历。汉中市作协会员，著有散文集《秦巴汉水间》，文字作品散见《参花》《三秦都市报》《大渡河》《衮雪》《汉中日报》《苏州文学》等报刊杂志。
　　我的赵家坡村
　　作者  |    文川河
　　我的家乡，村前有条河，叫做文川河；背后是面坡，唤做赵家坡。前枕水、后靠坡，单从风水上论，用我们村上老辈人的话讲，＂娃耶，咱们这嘎达可是个攒劲的地方哩！＂我就是在这个＂攒劲的地方＂落地出生、长大成人，并从这个＂攒劲的地方＂走出求学、成家立业的。
　　北秦岭、南巴山，汉江纵横南北牵，形成天然的汉中盆地。城固县在整个汉中盆地中，地理区位较为优越，有山、有水，有丘陵、有平坝，与多山少地的其他兄弟县区相较，县域整体上地势相对开阔。家乡赵家坡村坐落秦岭北麓山脚下，算是处于汉中盆地的＂盆沿沿＂位置，隶属城固县老庄镇管辖。
　　秦岭浅山沿着城固县老庄、文川、桔园、原公等乡镇，一路铺展蜿蜒，形成一道道丘陵坡梁，一般高程也就一二十米，我们那儿一般不叫＂梁＂，一律称作＂坡＂。故而，以我们当地望族大户的姓氏冠名，自北向南便一路形成＂杨家坡＂＂赵家坡＂＂潘张付＂＂刘家坡＂等等的自然聚集村落。
　　有山有水，山青水秀，便有乡愁；有历史有故事，啧啧称奇，就有文化。比较＂攒劲＂的是，我的家乡赵家坡都能摆上一二呢。
　　先说山。站在我们村后的坡上，若是天气晴好空气清新，能肉眼看见北面秦岭半坡上的草木人烟。从村里骑自行车至秦岭半坡的为城固诸多乡镇居民提供饮水之源的千山水库，也不过半小时车程。家乡北面的秦岭之上，有比较闻名的天台山、哑姑山、珍珠山等等。其中，天台山素有＂陕南第一名山＂之美誉，＂天台古十八景＂蜚声省内外。天台山和哑姑山亦是陕南著名的道教和佛教活动场所，为历代朝圣和旅游观光之胜地。
　　再看水。叮叮咚咚流淌过我们村前的文川河，是长江重要支流汉江的较大支流，古称纹水、门水。发源于城固、汉台、留坝交界处海拔1900米的鹅风包南，文川河是我们当地人的母亲河，千百年来默默滋润着沿河散布的毕家河、老庄、谢何、文川、崔家山、熊家山、柳林、沙河营等8个乡镇的庄稼草木，哺育了文川、老庄一代又一代的生民百姓。在文川河的河床上、石头边、小树旁，都留下了我抹不去的童年记忆。
　　若论历史，家乡有两个地方值得说道说道。一个是洞阳宫，此地闻名源于一个人——张三丰。在原毕家河乡东北侧的一座山巅上，明英宗天顺元年（1459年）被皇帝封为＂通微显化真人＂的著名道长张三丰在此重建洞阳宫。相传在此地洞中，还能依稀找到当年道长张三丰练功时印进石头的掌纹。另一个是杨侯禅院，坐落于老庄镇境内的秦岭狮子山上，北靠珍珠山，南临广家巷，风景幽雅，嚣尘远隅。杨侯禅院始建年月不详，为杨从仪封侯修行之地。杨从仪（1092～1169年），字子和，南宋著名将领。据《建基崖碑记》载：＂在宋也有开国侯杨从仪归休于珍珠山下，后人建有杨侯院＂。由此可知，杨侯院所在地是杨从仪归休后修炼之处，其名皆因纪念＂开国侯杨从仪＂而取。
　　再说文化，在历史文化名城汉中，有历史悠久的＂文川武乡英雄地，廉泉让水礼仪邦＂的美丽传说。这个传说中所指的＂文川＂，即是家乡赵家坡村前文川河西侧的文川镇。文川者，文化之川也，故而文川镇一直也是城固县文化教育重镇、忠义崇礼尚文兴教之地。再说回我的家乡老庄镇，盖因境内国家布局有中航工业陕飞集团而蜚声海外，她是经中央批准设立于1969年的我国唯一研制、生产大中型军民用运输机的大型国有军工企业。此外，空军某航测团也坐落于我的家乡不远处，这是一支英勇奉献、功勋卓著的部队，她是中国人民空军所属唯一的航测团，曾奉命首次航测了＂世界屋脊＂——西藏，用双手测绘了祖国山河，用双脚丈量了祖国大地，为国尽忠描绘出了锦绣中华的雄鸡版图。
　　我的小学就读于村办的赵家坡小学，当时校舍非常破旧，仅是几排平房，桌椅板凳缺胳膊短腿腿。教室的窗户从来没有玻璃，每年冬天都需要我们互助着爬高下低，用一层塑料纸蒙上窗户木框，以此抵御来自北面秦岭坡上逃蹿下来的凛凛寒风。因塑料纸遮光，教室里冬天从早到晚都开着灯，常害得老师们不晓得时辰，肚子饿了才想起给学娃们放学。学校的操场也是泥巴地，遇雨天我们只能望着操场泥水兴叹，课间活动、体育课没有什么体育用具，当时除了＂斗鸡＂、＂挤油油＂、抽个陀螺啥的，基本上就是＂放羊＂自娱。
　　犹记得一二年级时年终辅导区都要组织统考，期末考试老有粗心大意的同学将试卷侧面的学校名称写错——将＂赵＂字的那个叉叉给忘了，又将＂坡＂字左边的土给丢啦，好家伙，弄成个＂走家皮＂小学！因着此事，学校曾被当时的老庄镇教办通报批评，害得校长有气没处发作。作为＂走家皮＂小学培养输送的一名生员，我也被之后城固六中的一众同学们作为取笑的谈资。如今的条件大大改观，村办的幼儿园硬件丝毫不逊于城里，母校校舍窗明几净美观气派，在历经撤校并点教育资源统一布局后，赵家坡小学还成为周边一带的中心学校，源源不断每年往城里和周边集镇中学输送人才。
　　家乡，是我们长大后奋力死命挣脱、想逃离土坷垃的地方，也是我们成年后心灵皈依、寄托情愫的所在。有人说，一个人有所改变，一定是遇到了生命中的某一道坎。2019年，自己就遇到了人生中的一点小变故，心里一度很不清爽。清明节趁着放假，遂带着妻子和女儿回老家陪父母。为了驱散郁闷，便独自绕着村子一圈用手机拍了些短视频，及至走到学校背后的坡上，不知为何，看到从小长大如今一年回去屈指可数的家乡，竟突然情不自已、泪流满面……之后自己也反复回味，那一刻的画面，多像小时候在外边受了欺负和委屈，回家一头扎进母亲怀里扯起嗓子嚎哭的景象啊！
　　那日回汉中后，将手机拍的素材用自学的编辑技术笨拙地弄成了一个视频，为了视频丰富充实一些，又逐一为每个画面配了一句文字，待成形的视频播放一遍后，自己恍若大悟，这连起来不就是一个貌似＂散文＂的文字么？那一刻，我突然对求学阶段一度不曾领悟的＂形散神不散＂的散文技巧有所开窍和顿悟，散文无疑就是心灵深处的自然流淌。随后，我将一字未删改的文字以《家乡的味道》为题，试着投向了汉中本土影响颇大的纯文学公众号《读书村》。令我意外的是，文字得到平台主持人、一众文友的热情留言与鼓励点赞，一致认为感情真挚、朴素动人。《家乡的味道》无疑是我工作二十年来，首次以散文形式记写的文字。此后的自己，竟一发不可收拾，并有幸得到汉中乃至全国有名的文学领军人物王蓬、李汉荣、丁小村等诸位先生的热情肯定与殷殷勉励。在文字里欢快畅游，自己也逐步成功地走出了那段人生阴霾。
　　近期，晚间反复观看了央视于2020年7月隆重推出的7集纪录片《文学的故乡》。摄制团队跨越秦岭和黄河，跟随作家们回到故乡，揭开了他们创作的秘密。莫言、贾平凹、迟子建、毕飞宇、阿来、刘震云等6位文学大师在纪录片的镜头面前，抚摸故乡的一草一木时，是那般的亲热、依恋和虔诚，在温情脉脉回忆童年往事中，在悠闲陪伴家人放松拉话中，表达了他们各自对家乡的那份独特的，真正发自肺腑的深情与眷恋。
　　《文学的故乡》观后，自己内心也是震撼无比的。亦深有感触，我的家乡不仅为我搭建了一个眺望这个多彩世界的窗口平台，也为我提供了一个探寻沉睡心底多年的文学梦的沃土温床。
　　如今，待女儿课业忙毕稍有空闲，我会常常抽空携妻子、女儿回老家。虽然如今好多房子人去楼空，年轻人大多都外出打工去了，村子里日渐萧条；虽然如今回去好多的面孔我都不认得，好多年轻后生见到我这个城里回来的人不晓得咋样称呼；虽然……但是不知咋的，心里就是止不住经常想回去坐一坐、转一转的念头，哪怕每次都是风风火火回去，吃顿母亲做的日常饭食，便又着急忙慌赶着趟儿回城。现今，高档酒店、城中排档的佳肴美味即便再是诱人，母亲蒸的面皮就是爽滑，干娘曾经捣得＂鸡脑壳＂就是难忘，家里养的＂中华田园犬＂狗狗＂熊二＂就是比城里几百上千的宠物狗狗好看……
　　其实，我晓得这一切的答案。因为在这里，还有如今日益老去的我的父亲母亲；因为在这里，还有我童年时候＂走家皮＂小学的温馨记忆；因为在这里，还有村后坡顶一座座孤零零的坟茔，里面长眠着父老乡亲的祖宗至亲，当然也有我的爷爷和奶奶，还有我苦命的干大干娘……
　　打落地那一刻起，我的家乡——赵家坡，便给我的肉身和心灵打上烙印，如影相随，伴我终生。家乡的土地虽然贫瘠，但她养育了我的父母，养育了我的兄弟姐妹，铸就了我的风骨，也历练出了我质朴坚韧的品性。我的根在这里，我的魂在这里……
　　文川河
　　【创作谈】
　　心怀感恩 踏实筑梦
　　童年与故乡，共同建立了我们对这个世界最基本的认识，而当我们步入社会，这些认知便成为我们人生求索奋斗之路上的一个重要参照和处世标准。
　　我的家乡赵家坡村，地处丘陵，村前有河（文川河），背后是坡（赵家坡）。打落地那一刻起，家乡便给我的肉身和心灵打上烙印，如影相随，伴我终生。被时代的洪流裹挟，如今的家乡虽日渐萧条，但那飘荡在村头巷尾的城洋汉普，那萦绕在舌尖味蕾的家乡味道，入骨入髓，心心念念，这里永远氤氲着岁月温润，这里始终流淌着写意静好。
　　总以为，何谓不忘初心？首在明悟＂我从哪里来＂。家乡，不仅是生养我们肉身之处，更是安放我们灵魂之所。无论走多远、飞多高，我们都不能忘了回家的路，忘了曾经走过的桥。
　　在家乡的殷殷牵绊中，我们踏上茫茫的人生旅程，苦了，累了，痛了，哭了……每每竟会不自觉地回望家乡的方向，或是悄悄回到家乡舒展的怀抱默默舔舐伤口。这画面，与儿时在外受了欺负，回家一头扎进母亲怀里，又是何其相似？
　　总也以为，每个人的存在，都有着自己的价值和意义，每一个生命都是一个不朽的传奇，每个传奇背后都有一个精彩的故事。把梦想镌刻在信念中，将平凡安放在岁月里，让生活笼罩在阳光处。长路漫漫，我们未必出类拔萃，但也许与众不同，我们未必与众不同，但一定心怀感恩、踏实筑梦。
　　摘选自：读书村，版权属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