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丽婷七月，等风也等你

　　七月，等风也等你
　　文/邵丽婷
　　总在七月等风来，总在七月等你。
　　——题记
　　小时候，最喜夏天，夏天可以穿裙子，吃冰棍儿，而家乡的夏季又是那么热烈而短暂，往往盼望着等待着，她却姗姗来迟，又匆匆归去，因此多么弥足珍贵啊！夏季从六月开始，在八月结束，而沽源真正的夏天只有在七月，儿时的七月，早已刻在记忆中。
　　那是我五六岁的光景，母亲为我买了一条蓝色的小格子连衣裙，我清楚地记得第一年穿的时候它有一些大，裙摆在膝盖以下，母亲说＂能穿三年，玩的时候护着点衣服，别蹭脏了，弄破了。＂那一年的故事仅仅限于我总是穿上它坐在邻居姑姥姥家的炕上，陪伴我的，是她的甜美的小孙女，我们几乎哪也不去，就在炕上玩一个已经褪了色的布娃娃，而窗外烈日炎炎，炽热的太阳照耀着大地，姑姥姥嘱咐我们，不能出去，而她总是带着一顶黄色的竹编大帽檐草帽在院子里整理她的菜园子，她也总会在晒的满脸通红时给我们带进来几个在水瓢里凉过的西红柿或者是爽脆的黄瓜，清清凉凉的，好不惬意。而我总是会跟她说＂姑姥姥，你看你的脸多红啊，你快歇歇吧。＂姑姥姥喜欢我，她说我懂事，邻居很多呢，邻居家的孩子也很多，她却偏爱我，长大以后我才懂，她是喜欢我母亲这个邻居，我妈跟她女儿一样大，自我妈嫁过来，她就把我妈看做女儿一样。所谓爱屋及乌，就是这个道理吧。
　　我手里拿着姑姥姥摘下的西红柿，吃之前，姑姥姥嘱咐＂别脏了裙子，你妈新给你买的，这能穿好几年呢。＂按理说她的话我也是听进去了，母亲嘱咐的话也没忘记，但那柿子却是多汁，我狠狠吸了一口汁，却还有几滴掉在裙子上。姑姥姥连忙说＂快脱下姑姥姥给你洗洗。＂这下好了，我只能穿上她甜美的小孙女的衣服，她比我小两岁，她的衣服也小，姑姥姥说＂凑合穿一会吧，这么热的天，过一会儿就干啦！＂
　　我那蓝色的小方格裙子，就晾晒在姑姥姥家的院子里，院子里有一根结实的晾衣绳，那时候家家户户院子里都有一根晾衣绳，我趴在窗户上，看着我那蓝色的小裙子随着夏日的清风荡来荡去，我还闻到洗衣粉的香味儿，或许飘进窗户的还有满院子蔬菜的味道，也或者风吹过我家院子，又流进姑姥姥家的波斯菊的花香，那个时候我家有个种满波斯菊的花墙，总之是七月的味道，夏季的味道，绵绵长长的，幸福四溢的。
　　边等裙子干，边等我的父亲母亲。父亲在邻村教书，母亲在小麦地里除草。姑姥姥人那么好，待我那么好，天一黑，我却还是想母亲。我穿上已经干了的裙子在姑姥姥家门口朝着母亲归来的方向望着，村口东边。早上，她就是从这个方向把我送到姑姥姥家，我想象着她回来的样子，却不似姑姥姥的红扑扑的脸，她还是很白，年轻，那么美丽。也戴一顶大草帽，手里拿着锄头，额头沁出汗珠，肯定是急着回家找我啊，她会蹲下来，摸摸我这里，看看我那里，才一天没见啊，她的女儿，她的宝贝，她总是笑着腾出一只手，牵着我的小手回家。有时候天都很晚了，我等的焦急，就往村子东边走，又不敢走太远，村子东口就是大片大片的小麦地，那个时候不觉得风吹麦浪很美，有一点害怕，不知道地里会跑出什么神秘的东西来。再返回去，坐在姑姥姥家大门口等。
　　我的那件蓝色小方格裙子，第二年夏天，穿上它，裙摆刚好与膝盖相齐，袖子的长短也刚刚好。我不在限于去姑姥姥家和她的甜美小孙女一起玩了。我有了新的伙伴，那是我大姑从县城送来的一只狮子狗，黄白色的毛，亮而柔顺，它刚出月子不久，性情温顺，我走到哪里它跟在哪里。我要安静下来，它就会到我怀里来，可能是它总在我家菜园子刨来刨去，又爱在地上撒娇打滚儿，它的爪子总是黑乎乎的，但它的毛总是很干净，它会抖，去掉身上的泥土，却不会清洁爪子。母亲总会叮嘱我，别让它的小爪子弄脏你的裙子。我尽量少抱它，后来它也习惯了，就一味跟在我身后，那它也觉得很幸福。有它在，我胆子也大了不少，傍晚来临，天气凉了下来，甚至还有一点冷。我就跑到村子西头拿着一个废弃的玻璃瓶子在一眼望不到边的田野里捉油葫芦，得赶紧捉，要不然天黑下来什么也看不到了，只能凭叫声识别它们在哪里。我肆无忌惮地跑，裙子随着我的脚步摆来摆去，我的那只小狮子狗，只跟在我身后，有时候会遇到很多小伙伴，大家拿着形形色色的废弃玻璃瓶，总要比一比谁捉的多。油腻腻密密麻麻的一堆摊在瓶子里，还要对着瓶口往下望，不觉恶心，大胆天真，无拘无束。
　　瓶子装满了，太阳落山了，好冷的坝上田野，一路跑回家，就快到家门口了，我摔了一跤，膝盖磕破了，瓶子没摔破，我的小狮子狗巴巴的坐在我旁边，它伸出它的舌头，给我舔舐伤口，奇怪的是，它真的不疼了。回到家，先趴在大门口看自己家屋里有没有亮灯，灯亮了先回家找母亲，灯不亮就把整整一瓶油葫芦送到邻居姑姥姥那里，她养了一群鸡，那是鸡的大餐。过几天姑姥姥总会送几个鸡蛋过来。
　　整整一个七月，总是这一条裙子，在傍晚和夜晚过度的时刻，我和我的小狮子狗总是坐在大门口等母亲除草回来。有时候会等到夜晚八九点钟，母亲说＂回来晚是因为傍晚凉快，想要多干一些。＂母亲总是步行到地里，家里唯一一辆自行车母亲让给父亲骑。她说＂不能误了孩子们上课。＂其实我家的地离家也不近，母亲步行去步行回来，父亲下课早的话，会去地里接母亲，而我总是等着他们，也不在屋里等，总要坐在大门口，总觉得这是离他们最近的地方。而我的小狮子狗一如既往趴在我身边，陪伴着我。
　　我的那件蓝色方格小裙子，我穿了三年。第三年七月，我的小狮子狗因为被野狗咬伤，它染上狂犬病痛苦地离去了。我最后一次抱着它僵硬的身体，痛哭流涕，再也不在乎它弄脏我的裙子。它的毛还是那样亮和柔顺，有人说，它的皮毛能卖一个好价钱。我不同意，其实我父母也不同意。表哥陪着我找了一个可以安葬它的地方，后来我们已经搬离去别的地方，可是每当我回到那个老房子，我都要再去看看它，尽管后来，什么也看不到了。
　　母亲去地里除草了，父亲去教课了。母亲说，你可以去找晶晶娟娟玩。我按着她的意思去了，可我那会儿总跟她们打架，我总是打人家。我还是跟男孩子玩比较好。穿着我的蓝色方格小裙子，一样的爬墙头，爬山。那次，就跑得很远了，爬过一座山了，来到一块儿豌豆地里，很多的豌豆角，七月正是生吃豌豆角的时候。剥开皮儿，里面的一排小豆子水灵灵的，鲜嫩可口。皮儿也可以吃，需要去茎，皮更加生脆爽口。那群男孩儿们都吃得渴了，他们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放剥开的豌豆，我也又渴又饿，可我不敢吃，听说打药了。我怕死，怕见不到我妈，她回来看到我不在大门口，她该多么着急啊，这也罢，可是如果我吃了打了药的豌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我亲爱的妈妈，我的母亲，那年轻美丽的脸庞，温柔的笑容，我只是用我的裙子把摘下来的豌豆角都包了起来，舍不等扔。
　　天暗沉下来，马上就天黑了，男孩子们吃饱了，又摘了很多，每个人怀抱里都有很多，开始往家的方向走，可是家太远了，我们走出那么远，我害怕极了，又听着有人说，家里人都来找我们了，但都气呼呼的，我一紧张，就把兜在怀中的豌豆角一股脑全扔了。
　　父亲找到我，却并没有责怪我。回到家，我才跟母亲说起我扔了那么多豌豆角，我给她示范，用裙子包起来有这么多呢！母亲不无遗憾地说＂我正想吃这一口呢！＂我顿时也悔恨起来，他们都吃了都好好的，我一口没吃不说，费了那么多力气摘的却又扔了，直到晚上，我都在想母亲的话，她还想吃我的摘的豌豆角，哎，怎么就扔了呢！
　　后来母亲把这条被豌豆荚弄脏的裙子收了起来，我长大了，再不能穿了。随之被尘封起来的，还有它承载的故事。
　　长大了，没有了小时候对母亲的那种依赖，有了孩子后，总要追着他问，你爱妈妈吗？他总会调皮地回答，不爱。可能是我工作的原因，他并不那么依赖我，也可能因为他是个男孩子，不爱表达。
　　又到七月，我说你长大了，五周岁了，我和爸爸要带你去看看大海，你想不想光着脚丫走在沙滩上呢？他开心极了，搂着我的脖子说＂妈妈，我爱你！＂
　　我整理东西，他指着晾衣架上的一件白色裙子跟我说，＂妈妈，把这件衣服带上，好看！＂
　　生命中度过了一个又一个七月，我想让他记住美好的时光，年幼的我们、他们，依赖母亲的时光。
　　在七月等风来，吹起我的裙摆，儿子欢呼，他一定是以为裙子开出花来。
　　而我也回到小时候，成为那个坐在门前等待母亲归来的那个小女孩。
　　在七月等风来，也等着那个我们爱着也爱着我们的人！
　　作者简介：
　　邵丽婷，女，汉族，1989年出生，籍贯河北省张家口市，毕业于燕山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现工作于延崇高速大海陀收费站。自幼热爱文学，笔耕不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