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前八月梨枣熟，一日能上树千回

　　文/汪允祥
　　小时候，隔壁大姥姥家院里有几棵茂盛的枣树，每到初夏，一场雨下得酣畅淋漓，稠密的树叶间绽开一朵朵黄绿相间的小花，密密匝匝，满树可观。黄绿相间的小花，星星般点缀在浓浓的绿叶间，像极了八月的桂花。
　　枣花朴实无华，一股甜香味沁入心脾。那个时节也是养蜂人忙碌的时候，蜜蜂嘤嘤嗡嗡穿梭在密不透风的枣叶间，好像给我们抢夺果实。所以小时候恨蜜蜂，不仅仅是蜜蜂蛰过我，更多的是和它们采枣花蜜有关的。明揭轨《枣亭春晚》诗曰：＂昨日花始开，今日花已满，倚树听嘤嘤，折花歌纂纂，美人浩无期，青春忽已晚；写尽锦笺长，烧残红烛短；日夕望江南，彩云天际处＂。
　　枣花落得时候，大姥姥会把落地的枣花收集起来，放在簸萁里晾干，就成了甜蜜的枣花茶。老人家是个最爱分享的人，晾好的枣花茶左邻右舍这家一把那家一把，转眼间家家搪瓷缸里多了一份甜甜的味道。
　　枣花开得快走得急，不几日树上便挂满了圆圆的小果子，最初像绿豆粒，密密麻麻，一串串地挂在树梢，慢慢的像玻璃球，大的如乒乓球大小。自从枣儿挂满树梢，村里的小馋虫也盯上了这几棵枣树，就盼着枣儿泛红的那一天。
　　那时候，小孩子要帮助大人干活的，记得大多是割猪草，一篮子草割满，撒腿就往家跑，交差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大姥姥家，看着满树的枣儿眼巴巴的瞅。这时，大姥姥仿佛看透我的心事，颤巍巍从堂屋出来，满脸笑容的从洗得发白的毛巾里摸出几个青枣儿放到我手里。＂快吃吧，大风刮掉的，给你留着呢。＂曾几何时想到当年的情景，我还会眼含泪花。
　　秋天来了，大姥姥家枣树长长的枝杈伸出墙外,鲜亮泛红的枣儿挂满枝头,村里的小孩子垂涎三尺。枣还没有熟透,每天都有小孩子在枣树下游走。我知道他们忍不住了,想弄两个尝尝。趁大姥姥午睡的当口儿,我给他们放哨,二蛋领着几个小伙伴向枣树发起了进攻，他们搭人梯，哧溜几下就爬到树上，抓住枣树枝摇啊摇，噼里啪啦，枣儿落了一地。这时，枣落的声音惊醒大姥姥，她迈着小脚，拄着拐杖走到院子里。几个小家伙吓坏了，大气都不敢喘，趴在树枝上一动不动。＂还不快下来，摔着怎么办？＂大姥姥此时也不凶，搬一架木梯子让他们一个个爬下来。＂想吃枣，给你们打，千万别上树，摔下来要命的。＂大姥姥一边说一边捡起地上的枣儿，这个一把那个一把分开来。就算这样，偷枣的事情还是天天发生。
　　村里枣树少，据说都被割资本主义尾巴割掉了。大姥姥家的枣树还能茁壮成长得益于她的大儿子是民烈，二儿子是当年刘伯承的警卫员，后来在四川做到地委书记。当很多人家的枣树被砍掉时，大姥姥在院子里一站，执行砍树的人员就灰溜溜跑开了。
　　干U干廋的大姥姥经常说，＂种了枣树，家里也会有人造树，我只想让你们早日成才。＂是啊，家乡的＂枣树＂寓意＂早树＂，也就是早点成人、成才的意思。大姥姥家里的枣树也陪伴着村子里一批又一批孩子，从村子里走出去。
　　村里的孩子一批批走出小村，大姥姥也老的走不动了，几棵枣树也难得挂果了。终于大姥姥在一个枣花开满树的初夏离开了我们，记得村里的老人说大姥姥活了102岁。
　　前几年回老家，大姥姥家的院子还在，只是几棵枣树已不在了。看着空落落的院子，我不禁感慨万千。唐代杜甫在《百忧集》写到：＂庭前八月梨枣熟，一日能上树千回＂。就是我们当年的写照啊，可善良的大姥姥已经归西了。我多么希望，梦中的枣儿和当年一样挂满枝头，笑眯眯的大姥姥用一根长长的竹竿为我们打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