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次热搜，2。6亿人关注，依然救不了他

　　年纪越大，我越怕死。
　　尤其是今年冬天，猝死的新闻特别多。
　　2020年12月，一个外卖员在送餐途中猝死了。
　　除了惋惜，更多人感到的是 愤怒 。
　　因为这个逝去的外卖员，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在他为之卖命的平台眼里，他的一条命，只值2000块。
　　平台不仅不需要负责任，甚至在他去世之后，依然在扣他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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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平台挣的每一分钱
　　都沾着外卖员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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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年12月21日，是冬至。北京当天最低气温，零下7度。
　　外卖员韩先生送完当天第34单外卖，倒地猝死。
　　当时，他穿着外卖平台的工作服。
　　蓝骑士的保温箱里，还有4份没送出去的外卖。
　　△ 韩先生倒在地上，路人在营救他
　　当天中午，妻子还打电话叮嘱他，要好好吃饭。
　　下午7点，妻子本想问问丈夫吃不吃饺子，结果等来的并不是一家人的节日团聚，而是丈夫猝死的消息。
　　△ 妻子接到电话，得知丈夫出事
　　韩先生家里，有年老的母亲，还有两个小孩。
　　花钱的地方如锅，他和妻子挣的钱，刚够做一碗米。
　　可现在，连他也去世了。
　　妻子联系外卖平台，工作人员却说：
　　出于人道主义，可以给2000块钱的赔偿。
　　剩下的，去找保险公司。
　　对，还有保险。
　　在此之前， 平台会从外卖员每天第一笔订单的佣金里，扣3元。
　　用来给他们购买保险。
　　1天3块，相当于1年就交了1000多，这个保费并不便宜。
　　然而等妻子找到保险公司时， 才发现丈夫猝死的保额只有3万块。
　　为什么会这么少？
　　一研究才发现， 这3块钱保险费，只有1.06元被平台用来购买保险。
　　剩下的2块，被外卖平台收入囊中。
　　△ 平台给外卖员购买的保险单只收取了1元钱
　　这家外卖平台，共有300万个外卖员。
　　从一个外卖员那里挣2块，300万个外卖员，一年就是21亿。
　　也就是说，即使平台什么都不做，只榨取外卖员的保险费， 一年净赚21个亿。
　　原来，那句＂一人给我一块钱，我就拥有了13亿。＂并不是一句幻想。
　　甚至在韩先生送外卖猝死时，平台还能 以人道主义之名，非常慷慨地拿出2000元。
　　完美解释了： 人道主义并不值钱。
　　韩先生去世之后，妻子等来的，还有平台不断更新的处罚单。
　　△ 骑手猝死后，收到平台的4单处罚单
　　妻子想不通：人都死了，还要扣钱。难道 要让死人去送单吗？
　　△ 骑手猝死后，收到平台的4单处罚单
　　更让妻子想不通的是：外卖平台坚称： 韩先生的猝死和平台没有关系。
　　可丈夫每天早出晚归，穿着平台的制服，完成平台的派单，接受平台的罚款，怎么能跟平台没有关系呢？
　　不管妻子再怎么想不通，令人无奈的是，从法律上来说，韩先生和平台真的没有关系。
　　因为韩先生是通过在＂蜂鸟众包＂app上注册，签了一份《蜂鸟众包用户协议》，成为蜂鸟骑手。
　　但这份协议，只能称作＂劳务承揽合同＂，而不是＂劳动合同＂。
　　虽然这两者只有一字之差，但结果却千差万别。
　　根据劳动法第七十二条规定，用人单位需要为员工购买社会保险。
　　但如果签订的是 ＂劳务合同＂，公司就可以逃避掉五险的费用。 如果遇到骑手意外死亡的情况，公司也可以不负劳动法的责任。
　　在韩先生签订的合同上明确写着：
　　双方不存在任何形式的劳动/雇佣关系。
　　发的钱都算奖励，但这个奖励不等于薪资。
　　不代表雇佣关系。
　　△ 用户协议中，否认了劳动关系
　　不仅仅是韩先生，所有的外卖员和平台签订的，都是 ＂劳务承揽合同＂。
　　这就注定了： 不管骑手出了任何事，平台都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对很多外卖员来说，他们只知道在协议的方框框里打勾。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通过审核，才能去接活。
　　有些人甚至根本不会细看其中的规定，因为看了也可能看不懂。就和我们大部分人下载APP时，根本不会去看弹出的协议一样。
　　有记者随机采访了路边的外卖员。
　　很多人甚至只知道每天第一单要扣3块钱， 但这3块钱到底是用来干嘛的，他们并不知道。
　　△ 外卖员并不知道每天3块用来干嘛
　　再反观外卖平台， 公司有专门的法务职位。
　　薪资最低2万5，专门负责处理公司的法律问题。
　　△ 平台法务招聘
　　还有专门的公关团队，出事了没关系，上热搜了也没有关系。
　　只要把韩先生的保额提高到60万，哪怕这60万本就是他的。
　　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反正互联网没有记忆。
　　钱果然是个好东西，可以请到专业的人，去做专业的事。
　　这不是外卖平台第一次逃过责任。
　　打开中国裁判文书网，有十几个关于外卖骑手猝死的案例。
　　然而最后的判决， 大都是因为双方不存在劳动关系，外卖员争取不到正当的利益而收尾。
　　放眼全世界，用工人数最多的企业，沃尔玛不过220万人，中石油以38万紧跟其后。
　　但从真实用工情况看，某团的外卖员人数399万，某么的外卖员300万。
　　全世界员工最多的公司，应该是中国的外卖平台。
　　可在法律上， 这近一千万外卖员，却成了社会闲散打零工的。
　　即使上了一次次热搜，也无法保证他们的合法权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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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
　　摩托车自己买
　　工作服保温箱自己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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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资本论》里说：
　　资本从诞生那天起，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2009年，大大小小的外卖平台开始成立。
　　2020年，全国外卖总体订单量达到171.2亿单。相当于每天都有4600万份外卖在路上。
　　从2016年到2019年三年里，相同3公里的距离， 配送时间从1小时变成45分钟，直到38分钟。
　　这11年，外卖行业野蛮生长，彻底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方式。
　　但，这不是什么黑科技。 而是每天穿梭在大街小巷的外卖员，一手缔造了这个现代奇迹。
　　直到他们被自己创造的奇迹，绞在刑架上。承担着高发的交通事故和安全风险。
　　在新闻上，＂外卖员出车祸＂的词条常有。
　　2017年上半年，仅仅在上海，平均每2.5天就有一个外卖骑手伤亡。
　　△ 热搜新闻
　　这还是记录在案的数据。
　　真实的事故概率有多高，我们不得而知。
　　有个外卖员在采访的时候说道： 干这一行久了一定会出事。
　　△ 被采访的外卖员说，干这一行迟早会出事
　　除了交通事故的威胁，还有恶劣天气的危险。
　　在B站上，一个外卖员讲到自己的经历，有一次台风天气。
　　晚上11点45，他还在接平台派的单。
　　暴雨如剑，树枝树叶不断掉落，那晚他连着超时了两单。
　　再骑快一点点的话，他就要被台大风吹倒的大树砸死了。
　　他亲眼看见前面的白色小轿车车顶被砸扁了。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这么幸运。
　　2017年，南阳暴雨，外卖小哥送餐路上被倒下的树砸死，没有抢救过来。
　　△ 外卖员被大树砸中
　　20年12月29日，凌晨两点，山东烟台正在下着暴风雪。
　　马路上空无一人，积雪淹没了外卖员的半个车轮子。
　　北京这两天，最低温度达到 零下20度 。很多公司通知，让员工在家办公。
　　可越是恶劣的天气，越是需要外卖员。有些外卖员的手机都被冻关机了。
　　△ 手机冻关机
　　每次取外卖时，我会看到外卖员伸出来的手。
　　他们戴着半指手套，露在外面的手指，是用来操作手机屏幕的。
　　这半截露在空气里的手指，无一例外， 全都发红发肿，带着冻疮。
　　他们也知道，自己每天都在和死神擦肩而过。
　　在一个外卖员的保温箱上，贴着一句话：
　　如果我死了，请把有用的器官捐给有需要的人。
　　△ 外卖员的保温箱
　　在资本市场中，风险和利益成正比。
　　但这话并不全对。在外卖行业，这句话应该改成：
　　外卖员遭受的风险，和平台所获得的利益成正比。
　　大部分外卖员，依然一个月只能拿几千块钱。
　　虽然，现在顾客点单的配送费越来越高，但骑手拿到手的配送费却越来越少。
　　以前是平均一单7块钱，无论远近。后来改成近距离的是3.2元。远距离变成5块，4块6。
　　B站上有外卖员说了自己的薪资状况，没有基础工资，没有五险一金。
　　650单3000块，相当于一单4块6。
　　以前遇到雨天、高温天，还有3块钱甚至更多的补贴。但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恶劣天气的补贴就没有了。
　　而且越是恶劣天气，平台派单越多。
　　外卖员也没有办法拒绝， 拒单过多，也会扣钱。
　　在外卖论坛里，很多外卖员都在劝新手，不要想着挣钱，干这行只能保证温饱。
　　而且这个前提是，不受伤，没有差评，电瓶车不需要维修，外卖不被偷……
　　然而， 这也只是一个类似物理课本上出现的理想状态。
　　在送外卖的路上，时时刻刻充满了黑天鹅。
　　顾客退餐，客服会从外卖员的工资里扣餐钱的60%
　　一个差评扣50元，相当于十单白跑； 超时扣三块；还有工装费扣200元；
　　今年1月12日，西安一个骑手在送餐途中出车祸。
　　倒在地上起不来的他，想的第一件事情不是自救。
　　而是挨个给商家和客户打电话道歉。
　　△ 给顾客打电话道歉
　　因为他知道，如果遭到投诉过多，误单太多，他可能这些天就白干了。
　　死亡和伤害，在温饱面前不值一提。
　　很多人都不知道，外卖员的电瓶车都是自己掏钱买的。
　　不仅仅要掏钱，还要去平台指定的商家去购买。
　　成都的甘先生说，参加外卖小哥面试前，联系他的人表示，公司可以配车。
　　可到了地方，公司却表示，车要自己买，而且必须到指定的地点去购买。
　　为了入职，甘先生交了3980元的购车款。
　　可事后他得知，平台指定商家卖的车，比其他车行贵了至少1000块钱。
　　而跟甘先生有同样遭遇的，还有他的一朋友。
　　除了机动车， 就连外卖服装和保温箱也要外卖员自己掏腰包。
　　△ 自费卖工作服和保温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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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一身外卖服
　　就是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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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年来，外卖帮我们节省了时间，提高了我们的效率。只要在家里动动手指，几十分钟就能吃到几公里外的美食。
　　我们都是外卖的受益者。
　　但在生活中， 一身黄色或蓝色的外卖服，就是原罪。
　　曾经有一个小区的电梯旁边写着：
　　送餐者禁止坐电梯，坐电梯者交费1元。
　　△ 外卖员被禁止坐电梯
　　北京某个大型商场规定：禁止外卖员进入商场。
　　△ 穿外卖服不能进商场
　　今年1月3日，在湖北仙桃，43岁外卖员凌晨送餐，被保安打死。
　　△ 外卖员被保安打死
　　今年1月，自贡一个男子酒驾撞倒了女外卖员。
　　不但没有赔偿和道歉，还走下车，不停地扇女外卖员的耳光。
　　△ 自贡男子撞到女外卖员还扇耳光
　　《劳动阶层的大多数》里写道：
　　所有那些认为过去的等级差别已经消失的的陈词滥调，和让人乐观的说法，都会因为下面这个不争的事实而变得毫无意义——
　　美国的工人必须把重伤甚至死亡，视为他们每天现实生活的一部分。
　　这句话放在外卖员身上，依然适用。
　　甚至放在你我身上，依然适用。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岂止是外卖员，坐在办公室里996的我们，像螺丝钉一样不停旋转的我们，身体亚健康的我们……
　　以为自己是这个时代的子弹，最终却成为了时代大炮下的一粒灰。
　　的确，时代在发展，人民生活水平在进步。
　　可我无法相信，所谓的美好明天，需要以一群人的性命为代价。
　　如果劳务合同的相关法律不去完善；
　　如果没人来监督市场的发展；
　　如果没有工会来限制资本的无限剥削……
　　那些曾经在八小时工作制游行里被枪毙、被绞死的工人，是不是就白白牺牲了？
　　何况，我们以为用血肉之躯能换取的美好未来，可能只是一个空头支票。
　　古希腊人有一种观念：
　　未来，永远站在我们身后，看不见摸不着，无法掌握。
　　只有过去的惨痛经验，才是切实展现在眼前的。
　　别让这些外卖员白白死去。
　　别让每一个辛苦工作，却得不到应有的保障的人在寒风中站得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