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得开心，活得快乐

　　今天是假期例行项目--同学聚会。
　　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聚会我们AA制，往年都是我们同学中的一个财主请客。因为他生意做得不错，短短十年，公司开得有声有色，做实业另外还有金融领域的投资，应该是炒期货黄金，自己还买了别墅。不过从去年开始，可能是疫情影响，也有投资失利的原因，最后公司被破产清算，还欠着一些私人债务。
　　今天让大家高兴的是他也来了，并且和之前失落的状态比起来，眼神有光了，大家都替他高兴。同学之间的感情完全是建立在友情上面，彼此见了就感觉说不出来的亲切。聊工作，聊家庭，反正有聊不完的话。
　　茶飘香，酒罢去。酒足饭饱之后，有一部分同学开始组织第二场，再去喝点，加深下感情，有的同学就打算回家了。我属于后者。
　　酒店门口彼此道别，正好发现他也回家，而且我们都在西边住。于是我提议打车一起走，他说：＂不用，送我你还得绕道，坐公交一样。打车的花销够坐好十次公交。＂我跟他开玩笑说，现在会精打细算过日子了。他笑笑说：＂是啊，过去花钱大手大脚，经历过事业低谷的痛，才发现应该认真去对待每一分钱。＂
　　于是我们一起往公交站走去。也许是酒精的催化作用，也可能今晚的小风吹着很舒服，可以吹散心中的烦恼。我们聊了很多，一边走，一边说。就像上学那会儿，说着话走路，永远感觉不到累。
　　过去，他出门开车，每次喝酒的时候是公司司机接送，现在出门骑电动车，或者坐公交。我问他适应吗。
　　他说开始真不适应，后来发现其实这才是生活的味道。坐公交的时候，可以听其他人聊天，听听别人的快乐和烦恼。骑电动车虽然比开车慢，有的时候慢下来可以思考很多过去没想到的事情。
　　他还说有一次骑电动车，正好赶上下大雨，虽然穿着雨衣，但雨水淋到头上真不舒服，冰冷而沉重。当时他想哭，感觉委屈，因为之前没受过这种罪。过去出门有车，有时天气太恶劣，又没有太紧急重要的事，就干脆选择不出门，因为公司是自己的，自己说了算。他说后来回忆起来，那时候也可能哭了，因为雨太大，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淋着大雨快到家的时候，他有了一种感悟，自己现在经历的事业和经济上的苦难，其实就像这场大雨，被雨淋着虽然痛苦，难熬，不过总有雨过天晴的时候。他说想通之后，自己开始感谢那场大雨，隐隐约约还有种期待，期待着大雨能来得更猛烈一些。反正那天他是笑着进的家门。
　　过去他事业辉煌，住别墅，现在又搬回到小时候的老房子住了。我问他还习惯吗。
　　他说肯定不习惯，其实这倒无所谓，就是心理上很难受，特别是面对老邻居的时候。自己开公司，有钱了，这些老邻居都知道。现在公司破产，还欠着债，这些老邻居也知道。他说特别是住了很多年的这种老户，其实在他们跟前没有秘密，你自己家的事，他们可能比你都清楚，真的。
　　刚搬回去那会儿，有心的邻居会关心一下，或者说几句鼓励的话，听了真温暖。但也有人纯属看笑话的，说的话让你听着脸上火辣辣的。当时总感觉委屈了家里人。父母怎么面对这些老邻居？还有老婆和孩子，她们肯定也会听到些风言风语。所以每次回家他会低着头进楼道，和老邻居走对脸，也是简单打招呼。因为这些叔叔阿姨都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不打招呼显得不礼貌，还会让多事的邻居有更多茶余饭后的话题。
　　他说他很感激家人，从没有说过一句埋怨的话，这样反而让他更加自责。有一次他问女儿，怨恨爸爸吗，现在没有大房子住了，睡觉还要跟爷爷奶奶挤一张床。过去看见喜欢的漂亮衣服可以随便买，现在很长时间没买过漂亮衣服了。女儿的回答让他哭了。女儿说她更喜欢现在的爸爸，过去虽然有好吃的和漂亮衣服，但是现在的爸爸能经常陪她玩，陪她一起看故事书。在漂亮衣服和爸爸的陪伴之间选择的话，她选爸爸。
　　…
　　他说那天晚上失眠了，突然想起一首歌，他很感谢现在看不起他的人，让他可以不低头的活。更感谢一直陪伴他的人，让他有重新站起来的信心，他相信自己能再次活得更精彩。但这一次，他会把更多的时间留给家人。家人才是他生活的重心。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走了三站地。他开玩笑地说，哥们，别走了，再走就真得打车了，时间不早了。
　　我认同他现在的生活态度。于是我们停下来等车。
　　他说发现自己现在老了很多，三十多岁的年纪，仿佛有60岁的心。对过去在乎的名啊，利啊，虚荣啊，看淡了，过去不怎么重视的现在开始关心起来了。比如亲情，健康，还有时间。现在更容易满足了，也更容易感恩了。发现生活中都是阳光和温暖。
　　他说挺感激现在还敢借给他钱的生意伙伴，真的很感激他们，虽然钱不多，让他感觉生活还有色彩。
　　他相信自己从哪跌倒，就能从哪爬起来。
　　我的车来了，我赶快掏出手机来找健康码，他笑笑说，＂别慌，车还没进站。现在都是手机支付，一部手机又要出示健康码，又要出示乘车码，很不方便，是吧。＂说着话，从兜里掏出四枚一元的硬币，分给我俩。
　　我欣然接受。
　　他说：＂谢谢。＂
　　我说该感谢你请我坐车，你给我说什么谢谢。他说谢谢你陪我走这一段路，谢谢你的聆听。
　　我拍了拍他肩膀，说＂别矫情了，不是你的风格，下次请我喝酒，我相信你。有事随时电话联系。＂
　　上车了，还看到他在给我挥手。走远了，还能看到他的笑脸。他现在给我的感觉就是＂变轻了＂。当一个人经历过命运的洗礼，活明白了，放下过去执着的东西，捧起现在珍惜的东西。才能笑着面对将来的路。
　　就像他今天形容自己的一句话：穷得开心，活得快乐。
　　这是一种生活的态度，坦坦荡荡。
　　我也相信他能从哪跌倒，从哪爬起来。
　　加油，哥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