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涵美连环画金瓶梅艺术初探

　　作者 翟贺伟
　　早在上世纪30年代的民国时期，有一套被喻为＂贵比金价＂的连环画，它就是曹涵美先生绘画创作的《金瓶梅》。
　　曹涵美先生的连环画《金瓶梅》最初并未成书，而是分数期刊登在当时《时代漫画》杂志上，后于1942年开始，由上海国民新闻图书印刷公司分十集成集出版、印刷并发行。每集50幅图，全套书共500幅图。该书一问世便呈风靡畅销之势，成书规格比正度16开略大（190X260cm）。曹涵美先生的《金瓶梅》在绘画手法和造型处理上落笔干净磊落，端丽唯美，鲜有常人想象的淫邪瘴气之处。描绘技法立足中国传统白描手法，同时又融入了西方立体主义，构成主义，以及日本浮世绘的表现手法，另外加入中国传统木刻手法，图案装饰手法，和漫画中夸张变形手法等绘画元素于一炉，兼收并蓄，博采众长，各家高招拿捏融合得相当完美舒适，使之形成了一种完全属于自己崭新的、超凡脱俗的大雅画风。
　　虽然经历了近百年岁月沧桑的洗礼，今日再赏此画，依旧鲜活灵动，毫无老迈陈腐之感，它既有饱满厚重的＂中国风＂，又有华丽奔放的＂国际范儿＂，其艺术魅力依旧新鲜时尚。因此，有人称曹涵美先生是＂20世纪初期中国最前卫的画家＂，确不为过，我想，这也正是曹涵美先生这部连环画恒久魅力的原委之所在吧。
　　其实，除了绘画风格前卫性之外，这套书在印刷的装帧装饰风格手法上，也大有可圈可点之处，甚至画面构图形式也是开辟了一代新风。本文重点对该书的装帧装饰和画面构图方面之特色做探索性浅析研究。
　　开篇的封面设计便是一大创举，封面的低色纹样是曹涵美先生将＂金瓶梅＂三个汉字做了变形图案化处理，并将三元素规整成四方连续形式，秩序井然地无限延展开，形成了封面底纹，营造出富丽堂皇、满目律动＂遍地金＂的视觉效果。右侧书名部分以传统的涵套书标形式呈现，手绘设计出内为白地黑字的美术字体：＂曹涵美画•第一奇书金瓶梅＂，外框下方又饰以黑地漏空的白字＂第X集＂三字，左右两侧装饰两个中国传统＂回形纹＂做以点缀。纵观封面整体效果可谓古朴典雅，低调奢华，初看简洁明朗，细观锦绣丰盈。
　　第一集从封二开始前十页文字内容部分编排也是颇具特色，其内容均为当时的名流大家们的题名作序，封二以棕红色老宋体格式排版，文字内容简要介绍该书的创作过程与内容形式，上下天地缀以＂金瓶梅＂三字的图案形式花边，上部中间为老宋体＂金瓶梅全图＂，下部中间为出版商企业名称的标准字与黑体字的组合，版式整体效果古朴沉郁，赏心悦目。 第一集第一页书的名称＂曹涵美画第一奇书金瓶梅＂，为著名书画大师贺天健以遒劲有力的行书形式题写，竖排边矩为朱红色粗线框，其中中间＂金瓶梅全图＂两侧饰以极细红线衬托，版式于古朴之中透着金石与墨香之气。 值得提起的是，该套书十集当中的每一本书的书名皆为不同人所写，最有意思的是其中第三集为一六岁署名＂味韵＂的小朋友所书，稚嫩之中透着天然的童趣。
　　该套书的每一集开头或末尾几页，全部为当时民国时期文化、出版等各界名流如包天笑、胡兰成、万籁鸣、董天野、钱瘦铁、王敬斋、邓散木等人的书名题写或写跋作序，并且多数以手迹形式制版印刷，其印刷效果非常清晰，每一位前辈先生书法造诣的深厚功力跃然纸上，其风格韵味各具千秋，堪称大观。
　　值得称道的是这些形式在版式安排上大小、位置也是风格迥异，有的上下结构排列，有的左右结构排列，有的边矩饰以线框，有的饰以＂金瓶梅＂三字的变形图案，有的干脆就是方格或竖线式的稿纸影印，观之犹如捧原稿在手，墨香扑面。 全书的正文部分图片与文字的排版安排也非常生动活泼，每个页面都是上图下文，且每一幅页面左侧、或者右侧均有简短几个字为该页画面表现的要旨，下方为该页画面的说明文字，对页展开又恰好形成一对称版式，页的侧面和文字部分又分别饰以浅朱红色＂回形纹＂花边，整个页面设计得雅致疏朗，明丽通透。全套书的画面构图形式，曹涵美先生运用了大量的水平线、垂直线、斜直线等绘画元素，作为背景物的主要描绘形式，这种形式在中国连环画史上，当属首次。以这般画面图样形式呈现世人，当初曹涵美先生是如何构思的？现已无从可考，他以前无古人一反传统的表现手法，以＂开山鼻祖＂般的勇气开创出了彪炳史册的新画风，曹涵美先生大量地借他画元素为己用，古今互融，中西合璧，其才情发挥到了极致。他运用二维左右延展的手法很好地展现出了三维般的纵深之意，大量的直线运用勾勒出了清爽和秩序之美。
　　直线一般给人以稳定、沉着、庄重之感，它可以同时将一排形象展示给观众，垂直线的组合可以利用形象空间位置不同，高矮不同，两端的开放与内容不同，形成画面表现的变化，画面形象的层层叠出，是一种形式感表现很强的手段。第一集第五图中近景中的椅子，中景的桌子，远景中敞开的大门即是这种感觉。在这里，很好表现出了武大家房间陈设的简陋，与室内外空间位置的差异。
　　平行线则可以对画面的情绪产生抑制作用，水平线给人的感受是平静、稳定的，当这种水平线成为画面的形式格式时，就能很好地体现出安宁、平静的意境。同样在第一集第五图当中的水平线，如天花板水平线、床顶轮廓平面线、桌椅平面线、甚至地平线，都在创设一种宁静安详的氛围，在这样静谧的环境里，让我们仿佛听到了潘金莲嘤嘤的低泣声，和武大郎轻声细语的安慰声，甚至也感觉听到了小丫头细细的鼾声。
　　斜线给人以倾倒的感受，倾斜必然产生动势，这种构图形式具有强烈的不稳定之感。
　　如第一集第四十四图表现暴风雨的景象 ，确如文中描述那样：＂乌云生四野，黑雾锁长空，刷喇喇漫空障日飞来，一点点击得芭蕉声碎……＂很好地表现出疾风略过暴雨的环境氛围，从速度和气氛上看，平行线的倾斜程度及其疏密和交错的位置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纵观全套书画面的构图形式，曹涵美先生经营的每一幅画面， 其中的环境描绘不外垂直线、水平线、与倾斜线作为背景的构图方式，风格统一之中，又大量求变，如第一集第十一图用密集竖线体现木质墙壁，同时又很好地拉开了与画面人物间的空间关系；图十八用直线和倾斜直线表现建筑物焦点透视，和用少量曲线表现树木花卉等等，很好地化解了直线的僵硬之气，也恰当地传达出了画面的柔美气息。 曹涵美先生用水平线、垂直线、和倾斜直线营造画面环境，以及构图上大开大合的手法，与今天风靡世界的平面构成艺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无意之间穿越时空成就了美丽的邂逅。当然书中在人物造型方面不仅是中国传统造像之味，同样也具备当今国际卡通的造型特点等等，这些曹涵美先生留给我们的遗产太丰厚了，他需要我们今后认真地去仔细研究和品味。以上拉拉杂杂这么多是本人对此书的一点点浅见拙识，权当抛砖引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