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柿子散文

　　万家柿子
　　雪雁鸣
　　柿子红了，被秋风吹红了，被阳光涂红了，被游人笑红了，被山里人盼红了。
　　这几年，渐渐对柿子钟情起来，总有拍不尽的镜头，柿子成长的经历，或是青涩的少年，或是强壮的季节，最吸引人的是那万山红遍、高挂枝头的成熟年华，那是最诱人的时刻，像磁石吸引采摘的人，同样也吸引摄影人的脚步，去＂捕风捉影＂，去＂察颜观色＂，去探视柿子的成长过程，去记录果实以丰收的姿态一头扎进箩筐。这是万家人的柿子，是万家人的骄傲，方圆几百里，就是万家独有，只有万家人拥有。万家，是我回家乡的必经之路，在柿子成熟的季节，每次路过，总要朝车窗外探望，快速拍下镜头。在合并乡镇之后，万家并入了黄沙铺镇，我对万家的感情更加深厚了，对万家的柿子的情感更加浓郁了。
　　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我受友人的邀请，一阵风似的来到了万家，一个叫观音石的村庄。走近王伯，他正在家门口弓着身子砍柴，很吃力的样子，不断咳嗽着，毕竟是78岁的高龄了，我叫他伯爷（伯父），他一脸的茫然，他听说我是他儿子的朋友，便丢下柴刀，拉着我的手要我进屋喝茶，我说，我是来拍柿子的，万家的柿子太漂亮了，听说你家的柿子今年挂满了树，是个丰收年，他说，是啊，好几年了，只今年的柿子最灵醒，我带你去摘吧。我说，我主要是来拍柿子，就是给柿子照相，摘是次要的，你这一大把年纪了，就有你孙子带我去。他说，那也好！接着对他孙子说，到那最大一颗去，你一定要多摘几个给叔叔。来到后背山，那里已有不少摘柿子的人，男女老少，有的是柿子的主人，有的是来摘柿子和来观光的游客，柿农在树上忙碌的采摘，游客兴高采烈的观看，有的说，估计所有的果实，只有摘柿子最费工夫，也最吃力；有的说，他们真不容易啊，我们应该多给点钱。游客越看越过瘾，有一位游客也跃跃欲试，可爬到半中腰，就不敢上了，还连声说脚板触筋，但不知是真是假，一位女同伴说他肯定是装的，是给自己台阶下。可他说，你不信，就来试试，你上得去，你摘几多我就吃几多，并且我出钱。女游客说，你说话可要算数，说着就脱下旅游鞋，还真的几下子就上去了，大家都赞不绝口，说她有本事，男游客自是感到不好意思，站在树下朝上张望，一个红透了柿子正好落在那男游客的头上，弄得个＂满头彩＂，成了金发男郎，大家都笑个不停，在树上的女子更是笑得咯咯滚，大家叫她小心别跌下来了，那金发男郎又打起了＂嚼嘴＂（玩笑），说我巴不得你跌下来呢，我会把你接下紧紧抱着，保证跌不坏你。女的说，你流氓啊！男的说，我不流氓，你就要跌断肠，看谁娶你做新娘？女的也不示弱，就是要做新娘，也不嫁给你这个＂金发郎＂。男的接得很快，那你一辈子睡半边床。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隔着几块山地的摘柿子的人在问：你那边怎么那样热闹啊？在树上摘柿子的柿农说，他们在对山歌打皮袢。柿农的话又引来阵阵笑声。
　　游客摘柿子自然没有柿农熟练，只见柿农跨在柿子树的树桠上，手拿竹竿采摘着，竹竿的一头系着一个小篼，柿农熟练地将篼套着柿子，然后轻轻一拉，柿子很乐意的样子投进了篼里，再把柿子倒进吊在树上的箩筐里，下面有专人拉着绳子，箩筐差不多满了后，树下的人就轻轻的松开绳子放下箩筐。有时竹竿刚碰到柿子，柿子就跌落到地上，浆汁四射，在地上张望的人连叫可惜：哎呦也，真糟蹋了啊！有的小孩还捡起来嗦几口，这时大人说，真是个好吃崽，又不是冇得吃得了。掉下来的柿子都是红透了的柿子，万家人就称呼它为红柿，没有长大的柿子叫青柿，没有成熟的柿子叫硬柿。柿子是高大的落叶乔木，柿科柿属，原产地在中国，栽培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后传入法国和美国。柿子品种繁多，约有300多种，万家的柿子有十多种。从色泽上可分为红柿、黄柿、青柿、朱柿、白柿、乌柿浅桔黄色到深桔红色等；从形状可分为圆柿、扁柿、长柿、方柿、葫芦柿、牛心柿等，最长的直径达10厘米，最重的有四两呢。一般在农历九月、十月份采摘。由于是高空作业，自然是很不方便，采摘的速度就有些慢，往往大半箩筐柿子要摘大半天，个中辛苦可想而知。
　　柿子营养价值很高，含有丰富的蔗糖、葡萄糖、蛋白质、胡萝卜素、维生素C、瓜氨酸、碘、钙、磷、铁。有良好的清热和润肠作用，是慢性支气管炎，高血压，动脉硬化患者的天然的保健食品，但柿子含有大量的单宁酸会影响身体对铁质的吸收，所以不宜多吃。柿子是不能空腹吃的，这样会患＂胃石症＂，因为柿子含有大量的柿胶，当空腹吃柿子时，柿胶会与胃部分泌的胃酸在胃内凝聚成硬块，当硬块越积越大时，可能导致无法排出，医学上称为＂胃杮石病＂。
　　古今还有不少赞美柿子的诗文，北宋诗人张仲殊称美柿子︰＂味过华林芳蒂，色兼阳井沈朱，轻匀绛蜡裹团酥，不比人间甘露。＂
　　还有一些柿子的谜语，如＂身体圆圆没有毛，不是桔子不是桃，云里雾里过几夜，脱去绿衣换红袍＂等。
　　林忆莲还有一首唱《柿子》的歌：＂柿儿被抢去红嫁妆，只剩昨天的牧场，不见粉凤飞。再不见涟漪的尾，只因她们被带上天堂，不见粉凤飞，还有阳光，还有阳光。＂
　　柿子既是硬汉子，也有菩萨心肠。通山称忠厚的人为＂软柿子＂，称欺负忠厚的人说成是＂拣软的捏＂。柿子虽是软的，但它有甜蜜的心；柿子树是一身铁骨，能挡住风霜雨雪。就是柿子精神，鼓励着一代又一代万家人。
　　在伯父伯母的挽留下，我在他家吃了中饭，满桌的农家菜真是好吃，自家的谷酒香醇可口，我便喝酒边和伯父聊了起来。伯父有四个儿子，其中一儿子在乡下工作，其他几个儿子在外打工去了，他们在外多年，有的还没有时间回家过年，为的就是给在大学读书的孩子挣学费，也想挣点钱回家做房子，还想将来办个柿子基地，专门生产、加工柿子。老人身边还带着6个孙子孙女，有的在读小学，有的还没到上学的年龄。这群小孩很顽皮，但也听爷爷奶奶的话。时常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看着小孩高兴的吃着，那一副馋相，那一副吃相，让人忍俊不禁，但又不免心酸。我赶忙拿起相机，拍下这精彩的时刻。伯父说，今天是重阳节，儿子儿媳不在家，有这一群孙子在我身边，我也感到很有福，特别是有你这贵客。啊，今天是重阳节啊！伯父的话让我猛醒过来，我连忙起身，给两老敬酒。我说，我的父母已不在了，我再没有重阳节了，就让我好好的敬伯父伯母一杯。重阳节，敬老节，祝你们身体健康，多福多寿啊！
　　我看着黑黝黝的墙上贴满的奖状，看着被柴烟熏得暗红发亮的楼梯，看着白发苍苍的老人，看着天真活泼的孩子，我赶紧按下快门，拍了一张取名《梯子》的照片，是啊，这是一个充满生机、充满希望的家，奖状是孩子的梯子，木梯是家庭的梯子，爷孙是传承的梯子。有了梯子，就没有上不去的高度；有了梯子精神，就会有顽强拼搏、百折不挠的精神。
　　要回家了，伯父给了我一提袋柿子，我要给钱，可他怎么也不肯接，说，这是咱家山里长的东西，不值钱，你来了，就是看得起我，接你钱太不像了，明年你再来吧！我说，我一定要来看你的。
　　这天天气不理想，天空布满了云，等太阳钻出来，有时要等一两十分钟，给拍摄带来了一定的难度，拍柿子，我喜欢拍三种画面，一是满树的柿子密密麻麻，一派丰收的景象；二是拍造型，年岁长的柿子树，有一种铁骨的形象，树枝更是如虬龙盘展，柿子结满其中，经斜阳照耀，玲珑剔透，饱含艺术的情愫；三是拍柿子凋零。到深秋季节，柿子的画面暗淡了，叶子落光了，柿子寥寥无几，那是难以摘下来的柿子，或一两个，或三五个，挂在枝头，面对苍穹，一副落寞的样子。这样的画面拍下来，那一股沧桑感，让人心痛，让人牵挂，让人铭刻心怀，就是在梦中，也想起它们是否落了下来。
　　第二天，我又来到万家。这是一个钟灵毓秀的地方，一股英气弥漫其中，这里人杰地灵，人才辈出，他们带着柿子情结离开家乡，以柿子般敦厚的情感投身世界，为社会创造乾坤，为家乡带来福祉，万家人对他们的思念含在柿子里，甜甜蜜蜜，亘古不变，他们没有太多的话，他们忠厚得就如柿子，他们的诚心也如柿子，把甘甜惠赠给了世界，也散播了柿子的种子。高槎坪的柿子掩映在杂木林中，透过翠绿的叶子拍下柿子的景象，自是另一番风味，山峰轻吹叶子婆娑不断，柿子像羞涩的孩子在躲躲闪闪，阳光在林间写照，很是刺眼，又像是手电的光线在晃来晃去。这样的柿子可望而不可及，远远面对，似乎在隔着时空对话，有说不完的人与柿子的话语。柿子林间，夹杂着椿尖树，高挑的椿尖树像一位秀美的姑娘，周身翠绿，尖端蓬束着一笼红叶，绿海泛红，鲜艳夺目，亮于枝头，与柿子耳鬓厮磨，又似交心私语，难舍难分。啊，椿尖一抹红，你是柿子最美的新娘。高槎坪，百果园，柿子挂枝，板栗成片，时蔬遍地，鸭走鸡飞，赏不尽的山里风光，还有村妇跳着瓜果在垄上奔走。
　　总觉得还没有拍完，总觉得还没有拍到位，总觉得还没有过足瘾。第三天，我再次来到万家，来到一个叫岭背的地方。我选择下午出行，选择日西斜阳，那是暖暖的光源，涂在成熟的柿子上，像上了一层釉，泛着红红的光，如盏盏灯火。在几棵树间，我寻找多个角度给柿子写下众生相，高大的柿子树，或一杆伸天再横生枝节，或半腰开户又伸手展枝，柿子结在如盘龙似的弯枝上，显得格外精神，有的枝桠弯曲回旋，形成一个自然的相框，将柿子镶嵌在内，挂在天空，那是幅幅立体的画。一大片像金钱橘的小柿子倒映水池，与倒映的瓜棚为邻，形成了一个水中果园图。这是一个大家族，是柿子的风云际会，一年一度，丰盛的山宴，也是山里人最美的笑。
　　程老伯爽朗的笑声，更加激起我的激情，相机只是我的一种工具，心声才是呼之欲出。程老伯说，万家的柿子千里红，使万家远近扬名，每年的这个季节，慕名而来的游客真是数不清，他们来摘柿子，吃柿子，更是来看柿子，照相的，画画的，拍电视的，样样都有，都是乘兴而来，满载而归。程老伯还说，原来吃不饱，柿子还没成熟，就摘下来填肚子。现在生活好多了，日日像过年，柿子熟透了，我们都舍不得摘下来，要留下来给游客观赏，你们来看柿子，我有说不出的高兴。
　　望着晒场上程伯母手拿竹耙在轻翻玉米和板栗，她的身后一颗大树结满柿子，那柿子炯炯有神，风华大度，每年在这大山里挂职，为山民创造丰收的果实，这片亮丽的风景，那是天空的点缀，是无比绝伦的背景，箩筐张着大口，在等待柿子的降落。还有屋脊，那是岭背的高高的屋脊，是万家的的高高的屋脊，是挡风遮雨的屋脊，是标志这片村庄在渐渐雄起的屋脊。红透的柿子戏谑般的透过脑袋，从屋脊伸出，望着大山的风和夕阳，举起了鲜艳的旗帜。伯母在高高的屋脊下，弯腰翻耙粮食的形象，被夕阳写在晒场上，经久不息，爬满皱纹的脸写满笑容，那是生活的满足，那是对大地的感恩，那是勤劳节俭、守望收成的图画，那竹耙像一把竖琴不断发出声响，那是又一季丰收的演奏，执耙的动作时前时后时进时退，一场人间最美的舞蹈，在大山里演绎无数场，场场都是余音绕梁。
　　柿子，那是万家的柿子，那是红彤彤的柿子，那是万盏灯笼高高挂，那是玲珑满目红红天。
　　千百年来，柿子，是万家人的灯火，是万家人的烟火，是万家人的根基，是万家人的梦想！这个梦想，是挂在树上的导航，照亮了万家人前行的路。是万家人的粮仓，度过了漫长的饥荒。天佑善良的人，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硬是长出了柿子，一片片，漫山遍野；一丛丛，满谷生香。在不远的将来，万家柿子会成为一个行业，一种产业，一片市场，一个品牌，一张名片，飞向四面八方。那是万家的荣耀，是万家人的自豪。
　　万里扬名万方利，正是万家＂灯火＂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