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九年九月十六日 蓦然惊觉,我的心再也跳跃不起,心灵的上空总笼着一层淡淡的愁云。 以前中专,离家后总是兴奋多于乡愁,那种被放飞的自由令我雀跃不已,而今天,我置身于令许多人快乐无忧的"象牙塔"内,却发觉自己的心已被家牵住了,栓在了乡愁的柱上。或许,长大了,才知道自己对于"家"的社会使命、才明白家的感觉吧。 总觉得有好多压力迎面而来,有好多事在等我去做,而又不清楚到底目前该做什么…… 教科书还没有到,没有正式上课。每天只是在机械的吃饭、睡觉、上街溜达。空虚的心灵也便只剩了烦恼,很想找个人谈谈心,便想与同学们联络,翻开电话本看着不同的区号一页页翻过,却发现他们或忙于工作,或无准确联系方式——没有最佳人选。 也许,待以后上课了,有事儿干了,也就不会再空虚了吧! ——我该释放自己。 二零零零年五月二十九日 今天早上植物生理课,老师讲到植物叶片与有机物质输送时向我们说起一种蜘蛛:小蜘蛛出生以后就趴在母蜘蛛背上,靠吸取母体内的汁液、体液生活,当母蜘蛛体内的养分耗尽,只剩躯壳,它们也便独立生活了…… 我马上便想到了母亲:我不正是那趴在母亲背上靠吸取母亲血汗生活的小蜘蛛吗? 植物每一片叶子都会衰亡而凋落,当然也不断有新叶产生,刚长出的嫩叶便靠其它成熟的叶片提供有机物质,一直长到幼叶本身能靠光合作用产生有机物质——人生不也这样吗? 母亲曾找人算过命,她说有三个算命先生都断言她只有五十年阳寿,于是母亲本就繁琐的生活中便又多了一份哀怨的惆怅,每年春节吃完年夜饭,她都会说:"唉!还剩* 年了……" 虽然我对那三个算命瞎子的巧合之言嗤之以鼻,从未相信那会是真的,但是随着我渐渐长大、成熟,却不由得对此感到揪心!每次回家看见母亲劳累得未老先衰的面容,我就越来越明显的感觉到:就算那三个算命瞎子说的话不是现实,属于母亲的日子也是越来越少了!以至于我时时在想:当我这片嫩叶成熟,能够制造足够的有机物质时,母亲是否已是那一片耗尽了能量的枯叶飘零于生命的悲秋呢? 母亲在我的心中,永远都是一座高耸的丰碑,从我懂事起,她凭着对儿女无尽的母爱,像个小贩一样的奔走于全县各乡镇,含辛茹苦的让我和姐姐念书,同时还担负着家中新房的建设,另外还要与务农的父亲一起维持着全家零碎大小的开支,多年来的劳累使得母亲变得那么憔悴,就像今年正月初六她接电话时莫名的昏厥摔倒导致的脑震荡…… 姐姐还在为工作东走西顾不尽人意,而我又在三年中专后又走进了我的大学,就像春天的新叶般处于消耗有机物质的高峰期。我知道母亲忧心重重呐!她担心女儿找不到一份好工作,担心儿子大学毕业后就业无门,担心儿女们将来生活不如意,担心…… 我不得不承认,在全国上下一片改革浪潮的形势下,我读大学,其本质的原因是一种逃避!虽然或许也是一种等待,等待某种机会……而给我能量的,母亲就是我生命中的烛光!我很怕哪一天,我还来不及为母亲添添料、加加油,母亲生命的烛台就只剩了几滴蜡泪! 青春五月,花草树木都已是郁郁葱葱,教学楼前的铁树则刚刚挈起一轮嫩绿的新叶,它正靠着老叶提供的营养蓬勃生长着,当新叶长成之时,园丁就会将下面枯黄的老叶剪去。 或许我正像这五月里的铁树新叶吧!我只有默默的祈祷:在我未能为整株铁树制造、供给养料之时,岁月的枝剪切莫剪去了下面的老叶——哪怕她已微微枯黄…… ——献给五月里的母亲节 八月二十六日 早晨,睡眼朦胧中,母亲走进我房中,接下来便又是那一幕重复过好几年、好几次的情景:"SS ,这里是五千块钱,你带去,该够了吧……"递过来一沓五元到一百面值不等的钞票——这,便是我的学费,这,便是父母半年的辛勤结晶……霎那间,我心里涌起一种悲凉,很不忍伸手去接过那一叠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纸,但又无奈…… 光阴的匆匆已经不止一次的体味过了,今天则又是一次痛苦的体验。或许我本是个多愁善感之人吧!以前每次总觉得假期太长,呆在家中几天便又想起学校里同学们欢聚一堂的热闹,而今天,一想到明日便要返校,却有许多对家的不舍在心中蔓延开来。也许这样才算是明白了家对于一个人的真正意义,明白了家所包涵的社会责任与使命吧。 我不知道父母是否明白儿真的很舍不得就此离去,而他们只是与往常一样的反复叮咛与几句教诲之言为我送行。或许他们也像我一样将满腹的牵挂汇成最简单的几句话语,抑或是早已习惯了漂泊在外的儿子再一次远离家门…… 实在有太多的不舍、太多的牵挂,拉扯着我不愿放飞而又已经开始振动的翅膀! 二零零二年十月二十二日 上面一篇"日记"是一年多前的了,恍如隔世啊! 一年前我还是个学生呢!还坐在寝室里可以谈笑风声,可以调素琴、阅金经,而现在床头的吉他都已经蒙上了厚厚的灰尘,曾经用过的书有些已经不知所在,或许早已经过造纸厂的再加工又一次被人类利用于厕所了,而我的人,我的思想又何尝不是经历了改头换面的巨大变化呢! 回想着那毕业,那毕业似乎真是无比的匆忙,匆忙得大家都自顾着收拾自己的行装、自顾忙自己的个人简历、自顾准备着各自的前程;匆忙得连同学录也没有一个人写,连班级史册之类共同的留念都没有留下一点!最后,一切都在无声中劳燕分飞,各奔东西!之后便是远隔重山,甚至杳无音信……各自都忙于各自的毕业实习,直到那个五月,那真正的分别时刻! 六月初,开始奏响结束学生生涯的落幕曲,此时大家才真正明白相聚的不容易,才开始后悔当初怎么就没有抓紧时间为彼此、为大家留下点什么!但是——明白时已经太晚了!毕业了! 于是,不知怎么搞的,就这样毕业了。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