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的速度比电快多少?电的速度比人快多少?你的速度比我快多少?我的想象比光快多少?当我发现处身于出租车时我还想着这个问题。这会儿,我的胃正疼的厉害。 出租车司机几乎是一脚把我给踹下来的,我不知道这种粗暴的行为与这几天世界杯有何联系。我也在想,我分明是坐上三轮车的,可怎么是从出租车里下来的。这当中必定有个过程,显然我的记忆里暂时丢失了这个过程。回想以前,却也真的一片空白。 站在纷乱的街道上,我茫然的环顾西周,发觉这一带的街景很熟,慢慢的打量着回过头,是世纪酒店。现在我就是站在世纪酒店的前面,也就是说我是在世纪酒店前让出租车司机给踹出来的。那么我很有可能就是从世纪酒店上了出租车。当这个推断从脑子里冒出来时,我非常兴奋,马上认定我就是从世纪酒店里出来的,而且我必须马上回到那里面去。我拖着楞楞的脑袋急速的斜插过街道,这时,耳朵里突然出现了人们恐惧的尖叫。各种男人女人同时混合起来的尖叫。 一辆大巴就这样轻巧地碾过了我的身体。随后一片落叶随着微风轻轻的翻了几个滚,接着人们一下子朝我围过来。人们在手忙脚乱的搬弄我的身体,我没有疼痛,连胃里的疼痛也消失了。渐渐地我发现视点在升高,天空湛蓝的宁静,我的灵魂就这样飘出了我的身体。音乐在纯净的世界里缓缓流出,顷刻间侵浸了我,如果我还有记忆的话,那应该是贝多芬的《月光曲》。我看了一眼那仅存一丝气息的我的躯体,径直飘进了新世纪酒店。 酒店的男迎宾有一张漂亮干净的面孔,我经过他身边时并没有露出俊美的微笑,面无表情地发着呆,也是,我现在的状态是无色无味看不见摸不着。该去哪里呢?酒店巨大的吊灯发着柔和的橙光,整个酒店显得金碧辉煌。我绕着吊灯转了几圈,好脏啊,我指的是吊灯的顶面积着厚厚的灰尘。我并无意识的吹了口气,灰尘顿时在大堂里散落下来,我看见男迎宾并没有注意到空中飘散的些许灰尘。他已然被酒店外面我的身体所吸引。 我能吹气。这一发现让我感到点欣慰,毕竟这是我与这个尘世间联系的一种方法。 在这么大的酒店里我应该去哪里?在这巨大的吊灯上思考该问题时,我的目光触到了"蓝色码头"几个字,我的无形的身体微微一颤,吊灯就摇晃了一下,门口的迎宾抬眼瞥了一下继续注视酒店外面的动静。相对他而言,今天的日子并不是太无聊,毕竟让他看到了一辆大巴车怎样撞了一个人的过程。他认为要叹一口气的时候,一辆豪华轿车无声息的停在了酒店门口。他很及时的憋下了这口本来要叹的气,换做笑容模式迎上。随着脚步轻快地迈上一步,右手缓缓送出,轻轻地开启了车门,迎下了一位城市丽人。女人一身素色长裙,神色颇为凝重,她停顿了一下,不经意的朝大街上看了一眼 那里的人们正将一具倒霉的身体搬上救护车,她伏下身子对着车里的男人凝视会儿,相互亲吻了一下径自走进蓝色码头。车子安静地泊在停车位上,男人安静地侯在车上,轻轻地摸出一根烟。此时男迎宾重新往大街上望去,救护车正呼啸远去。 蓝色码头应该是一个酒吧,入口处被装饰成一艘巨大的渔船,从我见到这几个字的反应来看,我以前应当是熟悉这里的,或许在我出车祸之前我要来的便是这里,或许与眼前步入酒吧的女人便有关系。 由于是白天的缘故,酒吧里没几个人。惶惶的夜晚才是酒吧的天堂。 女人坐在靠窗的一个位置,抬手看了一下手表,静静地侯着一杯咖啡。我循着窗户明亮的玻璃慢悠悠的漂浮着,经过粗麻窗帘滑了下来,坐到了女人的对面。咖啡升腾着热气又急速消失,钢质小匙在她纤长的手指中闪着白光,轻轻地在杯子里一圈一圈地画着。不时的,她会注意着门口,或服务生一个轻微的举动,那样子显然是约了人。这个俊俏的女人等的是哪路人氏?她的情人(也许是她丈夫)却是在外面车上的。假如我在出车祸之前就是来这个酒店的,那么来酒店干吗?应该是受某人之约的可能性大一点。如此说来这女人所等之人会不会就是我?这个想法是让我振奋的,我还得为寻找丢失的记忆而努力。如是的话,我与她又有何关联? 酒吧门口出现了那个稍稍发福的男人,是女人的情人(从亲昵的程度看最少是情人)。他走过来坐在我坐的位置上。为了更好的获得他们身上的信息量,我移到了侧面。男人摸出一根烟,在手指间摆弄了下,看看女人,没点。 "他还没来?"男人问。随后便觉得是一句废话。 "他会不会不来了?"女人不说话,转圈的小匙停在杯子里。 "要不,咱以后找他谈?"男人语气控制的很小心。 "不,我打电话给他。"女人说的很坚定,放下小匙从包里掏电话。 "也是,迟早要面对的,现实就是事实,躲避就显得不痛快了。"此时男人的脸部舒展多了,神情颇显得意。随手一翻将香烟叼在了嘴上。 一会儿,电话通了,里边传来了一片噪音。 "喂,你是谁啊,赶紧来医院啊,这个电话的主人出车祸了——"女人一下子就愣住了。我也愣住了。真的是在等我。男人正准备点烟,此时又将香烟拿下来。 "出车祸?"男人看着女人喃喃道。 "去医院。"女人的样子很急切。我终于知道了,中午我确实要来的是蓝色码头,而且就是为了与这个女人见面。那么,她是谁?我的客户?我的妹妹?也许,是我的老婆。我不免多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男人。而我又是谁?我是做什么事情的有妹妹老婆吗?与她见面要谈什么事情?为什么要见这位女人的时候突然丧失了记忆?我所能猜想的是,这次见面一定是很重要。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女人额头的一绺头发飘了起来。这是一张美女的脸蛋,只是显得有点倦怠。 随着这对男女,我在医院里再次见到了我的身体,那上面布满了各种管子,各种仪器的屏幕上微弱的曲线在走动着。毫无生气的身体。我又叹了口气,回头看见这女人在一旁悄悄的落泪,男人则紧紧握着她的手。她到底与我有着怎样的关联?我无从想象。我得找回我失去的记忆,在我的灵魂回归我的身体之前。 女人是极忧伤的,在回来的车上,满脸淌着泪水。我不免生了许多怜悯与感激,别管她是谁,却能为我伤心成这个样子。我无法安慰她,我与她是不能沟通的。旁边开车的男人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敢多言。 车到市中心的时候,女人说停车。男人小心地看了一眼女人,放慢了速度。 "停车!"女人有力的说。男人在一个出口停了车。 "你要去哪里?"男人看着女人下了车又打上一辆出租车,不无担心的叫起来。 女人没有理会。我也随着女人上了飘进了出租车。车子在行进了数百米后,司机轻声的问去哪里,女人说"金色港口"。 到金色港口的时候已是日落时分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海港的对岸一排排高楼整齐的昂立着,几座贴蓝色幕墙玻璃的映着镶着金边的云彩。大片黄灿灿的阳光在蓝色水面上闪烁不停,几艘巨大的客轮的几个勤杂工还在忙活着。近处,女人的脚下是一片不大的沙滩,几个小孩在嬉闹。 女人开始不停的在沙滩上来回慢慢的踱着。这就是她的心事,这就是她在我遇车祸后她的心情。我想她很难过,她在为我难过。浪花一次次地涌上沙滩,一次次的打湿了女人素白色的裙角,白色泡沫在她脚下一次次地产生又一次次地破灭。海风不停地吹着她的长发她的长裙,她的身子多瘦弱啊,我有些不忍。我又叹气了,我到底是谁啊,你又是我谁。 如果你是我的妹妹,那小时侯我一定是常常与你在这里嬉闹,我看着不远处奋力追逐的孩子。如果你是我的,我的心爱的女人。哦,哦,这不太可能,我想起了与她很亲昵的那个男人,不可能。如果是与我关系一般的女人,比如客户、同学或同事,是吗?我不再往下想了,想象不能找到我丢失的记忆,我想要的是真实的一切。中午的时候我怎么一下子就恍惚了,怎么就让这么大的车子撞了。我是多想再回到中午然后小心的穿过马路与你见面啊,多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阳要落了。红红的火球就要在海那边隐约的山脊里隐没。女人静静地坐在沙滩上看着太阳,太阳慢慢地将海水染红,慢慢地将彼岸的大厦染红。慢慢地,染红了女人长裙女人的脸庞还有女人目光里面几只盘旋的海鸥。呵,女人一定想起了什么,似一种遥远的幸福在她的目光周围晕开,她不由地咧开了嘴角,蓦地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