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外祖母文

　　癸巳年夏，吾家老人外祖母，胡陈氏荷莲殁，念及十二载养育之恩奠之以文曰：
　　呜呼！小子生而随汝养育，蒙恩辛苦，多有操劳，前后十二载矣。及吾长，世事无算，忙碌奔波，未尝承欢膝下，竟至今时未临终受训而汝已登仙，余之痛！
　　吾家老人，汝之一生，命途多舛，实堪怜悯。少未有娘家之眷顾，长未享片刻之富贵，老未有子孙之贤孝，此亦有小子之过矣。然汝以一世之包容，终生之良善，奉神礼佛，未见一寸现世之福报，虽命之所存，天意若斯，然小子亦祈愿佛祖上苍，愿汝来世得享天人之福，海深之善。
　　余幼时迷于玩物，不好学问，惫懒之极。汝常谆谆教诲，甚而怒撕余书，斥曰：今时不好学问，他朝欲舔牛尻乎！遂发奋，乃有今日，虽未功成名就，亦未埋没乡里亦。今得悉噩耗，而昔日之情形，憧然入目。余五岁，邻镇有办乡戏，饭食讫，则负余行数十里，未尝言苦。戏散而负余归，彼时秋寒，夜风冽冽路难行，及家，子时矣。回首观余，已入梦乡，汝未及歇息而先莞尔。吾听此故事每每泣涕同下，盖非心有大爱而不至于斯也。余未及志学之年，有变故，乃离汝身边，后求学，则想见之数愈鲜。未及弱冠，余入外省大学，临行切切，汝千叮万嘱，声有颤抖，余乃拥而宽慰曰：小子非愚非钝，自当万事小心，汝无虑也。凡此琐碎，虽为旧事陈迹，然吾知阴阳相隔，人鬼殊途，思之凄然，如影历历。恨小子无能，未在汝有生之年赡养孝顺，时光不可倒流，人事不可再来，便有万般心愿，亦无有行处矣。
　　前年汝病，心率衰竭，余已知汝年岁不多矣。去年阿妹成婚，有一事余深藏内心，未敢对人言。彼时为汝拍照，后唯一照片竟无故消失，余料定汝仙去之日当在今年。今日午时，余独立公司阳台，见有宣传端午之板报，内言包粽子之法，其法与汝当年如出一辙。粽叶卷成漏斗状，放一半糯米，其后放入腊肉，再放一半糯米，成形后以线系之。置锅中，加水，盖上锅盖，辅以棉条堵塞锅沿，乃以大火烧开，改由文火煮之，历一时辰，则芳香四溢。呜呼！今后余再食粽子，教从何处能有此味此香？
　　去年归家，探望汝之疾，心知不祥，今果成谶。彼时吾在汝床前，汝牵吾手曰：＂诸子悉皆成家生子，唯独吾家明明尚无着落。＂言罢老泪纵横，吾虽失恋，然笑而宽慰曰：＂老人家勿忧，汝孙小子已有女友，不多时定可成亲。＂汝乃破涕为笑，吾亦亲吻汝以示吾言非虚。今汝乍然仙去，未见小子成家，必定心抱大憾，此亦天意乎！！！余唯有成家时，携后辈于汝坟前，叩首以慰汝心。
　　千里相隔，关山难度。余明日当回，既知哭有泪而难听汝言，奠有痛而不见汝食，愿见汝最后一面，为后世怀念尔。长夜虽热，余心薄凉，小子停笔矣！呜呼哀哉！呜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