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送别之种种

　　最近一阵子，身边很多朋友纷纷回国。回家的理由各自不同。或学成回国，或衣锦还乡，或混不下去了回家暂避风头以期日后东山再起。 <?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
　　虽然在悉尼的时候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可如今缘分尽了该说再见了，心里多少明白我们这群从五湖四海来的人终将重回五湖四海去，日后未必再有多少见面的机会，真的要从现在的‘相濡以沫’变成从此的‘相忘于江湖’了。所以，但凡是有些交情的朋友要回国，我总是乐意去机场送送的。
　　粗略估算了下，我这个月已经去了机场接近十次为别人送行。最近一个礼拜就是三次。曾对朋友笑言，机场保卫科是不是可以考虑发给我暂住证。又想到暂住证乃是中国的特色在悉尼需要入乡随俗，便改口说或者保卫科出租间单人房给我，只要配家具包水电价格合适购物方便房东友善邻居热情治安良好，我马上搬家。
　　去机场送别的次数多了，慢慢也开始总结出一些东西。其实送别的流程总是类似的。检票柜台附近见面，帮着推行李换登机牌盖免税章；随后将朋友送到海关入口，大家再寒暄几句，说声后会有期；最后友人转身去过海关回国，我转身去坐火车回家。其实诸如换登机牌之类的事情总是一样的，所以整个送别真正的精华，所有的亲疏远近五味杂成，其实就在海关入口前大家最后道别的那几分钟里面。
　　送别男性朋友的时候，这个区别并不很大。一边嘴上开着玩笑，一边握手当作告别。关系比较远的就握轻一些，比较近的就重一些，再稍稍顿一下，表示郑重。如果关系再密切一些，也许会互相轻轻打上一拳，仿佛在说，‘记得这一拳，同时记得我’。似乎到此就差不多了，不会有什么更进一步的举动了。由此可见男生大多还是感情内敛的，就算心里有些不舍，也不会写在脸上。也许直到进入海关前的一分钟，还在讨论某个女同学的大腿或者昨晚的球赛。而且同性凑在一起似乎也很难产生浪漫或温馨或凄凉的氛围，难怪曾经有人说过，太子丹和荆轲当年的情感有些不正常，就算情感是正常的表达的也太不正常了。
　　然而当送别女性朋友的时候，这最后几分钟的区别就大的值得琢磨和回味了。
　　如果是送不很熟悉的女性朋友，那么一般只需要站在送别人群后排不显眼的位置——若是人不多凑不出两排，那便站在边缘。祝福的话是要说的，可不能也不需要肉麻，懒惰一点的话蹦‘好走’二字即可。因为不很熟，也不好意思去握朋友的手了，只好自己左手握右手一起放在小腹前，十足的矜持派头。或将右手扬起，微微左右摆动挥手致意。反正这种场合我大多不是主角，低调演好配角就可以了。
　　这种机会其实并不多。毕竟去一次机场来回火车票就需要 23 块，我又何必将两顿饭的钱花在一个不熟悉的人身上呢。但这种低调的配角送别，在另一种情况下也非常适用：送兄弟的女朋友回国。
　　一般来说，兄弟的女朋友是很熟悉的。也许一周前还在人家家里蹭吃蹭喝蹭电视，为玩的开心点，一口一个大嫂叫的不亦乐乎。可因为是自己好朋友的女朋友，这种熟悉就万万不能在送别的时候表现出来了。若是不多少拉开一点距离的话，自家兄弟该生气了。所以每每遇到这种情况，我永远都站在兄弟背后，保持矜持的姿势微笑不语，等轮到我开口了再祝福道‘以后和大哥要幸福生活早生贵子呀’云云。当然，等该说的说完，就自觉点走到一边，把最后的时间留给男女主角——就算是做灯泡，也要有灯泡的职业道德。
　　如果是相对熟悉的女性朋友，那么最后几分钟里面的动作就会稍微丰富一点。至少不用只握自己的手，可以花几秒时间去拉一下朋友的纤纤玉手了。林语堂曾经说过，握手乃是一件非常敏感的事情，因为你把手交给对方之后，握手的轻重缓急都不再由自己一力掌握。就我来说，所握过的女生的手大多柔软，而且常能感觉到护手霜一类所引起的滑腻。这种软若无骨的滑腻让我不敢用力，深怕捏痛了对方显得唐突。所以一般和女生握手，只会将手轻轻搭在对方伸出的手指前端，仿佛是在小心翼翼的欣赏对方的豆蔻指甲。这时候嘴上所说的话也可以稍微活络一些，比如开个小小的玩笑，说什么日后去对方的城市玩，要记得管饭之类的。
　　如果是自己非常熟悉的女性朋友，那样子的场景大概可以算得上是真正的送别了。握手可以有，也可以没有。在最后分别之前，还常会拥抱一下。拥抱因为是相当程度的身体接触，对我来说无疑是一种非常刺激的体验。还记得费凡走之前就曾经抱过一下——虽然是在火车站，不过意义是类似的。当时除了感觉到香风扑鼻手中珠圆玉润之外，还有些奇怪为什么觉得自己胸口被硌的不太舒服，按说以费凡小巧的身姿应该不至于让我出现窒息的感觉。后来才知道原来女生的内衣里面是藏有铁丝定型，而我在抱费凡的时候大概是为了表达不舍稍微有点用力了。此后的拥抱便大多是虚的，身体前倾，轻轻拍朋友左右身侧一下，不会有太多的接触。奇怪的是，这个时候往往不需要说话，什么一帆风顺万事如意，全部写在这个动作里面了。这才明白，越是不熟悉才越要用语言来弥补，真的心有灵犀就不需要用聒噪来表达自己。后来某次，我突然想说句‘真可惜你要走了’。可又不愿意破坏那无声的氛围，于是改成了一个轻轻的动作，举起左手自上往下摸了下朋友长长的头发。突然间气氛就有点伤感，再怎么舍不得也必须在此刻以这个动作来终止了。什么都没有说，下一刻我们同时缩回手，我笑嘻嘻的看着朋友转身走了。到了这个程度，气氛终于开始凝重，同时伴随而生的还有一些难以描述的暧昧和悲伤。毕竟，在悉尼的经历对我们每一个人来说都是特别且难忘的。我们在这里相互守望，相互帮助，相互扶持。在这里，可以没有亲人，可以没有爱人，却不能没有朋友。这样特别的感觉，换一个场合来看待可能会显得矫情。可在悉尼海关的门口，却总是真实的。
　　万事如意，我所有的回国的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