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菜

　　三月初，初到心内科，我见到了这个老人家。党，我的带教和我说，这老人家可有意思了，天天都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每天她都要变着法的哄着，说等这结果看看，等那指标正常，久了，老人家也意识到医生是在骗他，他像个小孩一样瘪了嘴。
　　印象深刻的是，一次，老人家戴着复古鸭舌帽，拄着拐杖，衣着整齐，神采奕奕地走进办公室，要求请假出去吃饭。党一时竟想不起她有哪个病人有这样的好精神。不解的是，保姆说，老人家不是要和谁吃饭，就他一人。他在医院住太久了，想出去吃，儿子长期不在身边，只保姆一人，想来也是孤单。
　　党一直关注着老人家的病情，直到某天查房时，她问，老人家，你猜，明天金医生（二线）会不会让你出院，老人家不信任地瘪嘴：哼，反正每次都说明天，明天又明天。党无奈地笑哄：这次是真的，明天真可以出院了。我还记得老人家容光焕发、老当益壮的面容。
　　四月中旬，当我听到党说，老人家又住进来了，我很讶异。此时，我早已不在心内科，偶尔才能回来看看。老人家的脸色很差，很虚弱。我已在感慨人生无常。此后，虽常去心内，却极少会想起看看他，因为总觉得，和上次一样，他还会像个孩子一样，为了要求出院而闹脾气。
　　然而上周的事成了诱因，似乎也成了老人家的催命符。五月初刚住进他隔壁的病人，在9号那天，突发变症。那天是党值班，我本是去帮忙的，下午四点，病人突发全身紫绀，呼吸困难，心肺复苏、面罩给氧都未见好转，抢救了1个多小时，家属不愿气管插管，放弃治疗。未曾想，这件事对老人家心理上造成一定影响，党去安抚他时，他让党快点再收一个病人，空荡荡的，他心里害怕。那时我看见他苦笑的脸，心里不是滋味。
　　中午，遇到党，她说昨天下午六点多，老人家去世了。我内心是震惊的，怎么会这么快。党说，她看到老人家下午有点不对劲，下班也不敢离开，没想到还是没办法救回。
　　我沉默了，虽然也见过不少因病去世的，我以为我可以不难过，可是心里却突然消极了。最近刚从急诊科出科，看到了很多世事无常。曾听到某些医务人员谈论起生老病死，有人说，某一天，得了绝症，就放弃治疗，因为不想被人冰冷的抬到担架上，又痛苦地等待死亡。可也有人对我说：没病的人现在会毫无顾虑地说这些话，若有一天，你感受到濒死感，不能言语，你在没人治疗的时候，心里就会抱怨医生怎么还不来救你。垂死时，有一丝希望也是不想放弃的，因为你在这个世上还有你牵挂的人、事、物。
　　人生如菜，不是你能不能吃完的问题，而是菜放久了，会黄、会蔫，会被扔掉……
　　静
　　2012.05.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