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时光一起慢慢变老

　　隔壁再隔壁的楼房建好了，这几天拆了那些竹架子，将楼房显露出来。看了很是感慨，仿佛昨天才推倒旧墙呢，现在三层楼就平地而起了。想起《桃花扇》中的一句话：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今天天灰蒙蒙的，有点凉意，不用问也知道，秋天是真的来了。中秋过后，一天凉似一天。想起去年今日，我还和凝眉在一起住着呢，天天踩着一辆自行车去北桥那边买菜，凝眉天天给我炖汤喝，吃饭的时候开着电脑看电视，晚上临睡前常常谈心谈到凌晨，别人听了莫名其妙：＂你们两个住在一起，天天见着，还有这么多话说。＂想来也好笑。哎，好怀念啊。记得以前凝眉、惊梦、阿清都说：＂如果我们四个人能在一块住着，就算打地铺也愿意。＂可是如今，这是不能的了，各有各的事了。转眼间，又过了好几个年头，不知她们还记不记得这些话。
　　和若风聊天时，说起年龄，明天就是她的本命年了，而我，明年就是二十六了。真是恐怖，依稀恍惚，那天我才十八九呢，胖胖的身材，短短的头发，穿着校服去上班…怎么才一眨眼的功夫，我就变成了一个只懂得穿高跟鞋、淑女裙的女子了呢？时光的迅速流逝，让我心生焦虑，女人啊女人，不怕死，只怕老。
　　这几天东莞的电话来了两次，每次一看到0769这几个数字，我就心跳不已。先是夏哥打电话来，问我贴纸怎么打。我觉得这些人真是奇怪，现在问我有什么用呢，我又不在东莞，又不能在电脑前给他们示范，何况他要打的是所有贴纸中最难打的那种，当初调格式调到我一个头两个大，常常一个人在午休时间打呀打，有时还通宵。他问我有没有教过李婷，我说没有，因为当时我知道这种贴纸很难打，一打错常常会不够，所以我从不放心让别人打，每次都是我自己打，一张一张地对，绝不敢出一丝一毫的错。问及夏哥新厂的情况，他说人倒不多，用不着多少工人，但是所费资金很大，每天需要的材料都要几十吨，而每一吨就要两三万。我疑惑陈生怎么会有这么多钱，虽然陈生在我眼里已经算是有钱人了，但在东莞也只算是初级有钱人，夏哥告诉我是四个人合伙的，又说陈太打算自己开一家制衣厂，我一听郁闷，陈太养尊处优惯了，精明过度，她要是开厂，只怕累死她，也累死她手下的人。
　　下午我在上班时，陈太的电话又到了。我一看到就头痛，她竟然问我去年年初时一间洗水厂的洗水费，还问我记不记得她是否付了钱，天啊，我是人脑，不是电脑，都快两年的事了，我手头上什么也没有，我还记得？？就算是电脑，调出来也要好久。而且，我只不过是负责做帐的，我离厂时已经将所有的数目都弄得清清楚楚给回她了，我以为她早就将该给人家的钱都给完了，天啊，到现在还问我这十几万的小数，我从哪里记起，何况，她付款给人家，没有存底的么？不要人家****的么？人家不是会给收款单给她的么？她那么一个对钱斤斤计较的人…她是否付钱给人家她也有一笔帐，怎么问我了？她也真是天真，以为打一个电话给我，我还会像当初那样，不管她问什么，我都对答如流…受不了她…更受不了的是，这么久了，这么一笔小数目还不给人家，那些洗水厂供应商也真是不走运…
　　说起洗水厂，我和风铃就我今天穿的牛仔裙侃了起来。这条牛仔裙是销外国的童装，可见中国人和外国人的差别是多么大，他们的童装我可以穿，大人的衣服，单是一个裤筒就可以把我装下去，以前我们经常在办公室里对着一件超肥的牛仔裤大呼小叫，实在太大了，那个裤头，我实在想不出能穿这样的裤子的人是什么样的人。我以前不知道什么叫洗水，后来进了制衣厂，才恍然大悟。正像阿清说的那样：＂什么国际名牌？我在你们厂里的时候，有一天打车间楼下走过，突然听到背后嗵的一声，扔下一打捆好的裤子，我正奇怪，又嗵的一声，又一打扔了一下来，接着不断扔下来，从三楼直往地上扔，就像扔垃圾一样。原来送去洗水的，那些名牌未出厂之前，和垃圾差不多的待遇。＂我听了咯咯地笑。这倒是真的，我以前刚进厂时，在车间见到未完工的牛仔裤，心中大骇：＂这是牛仔裤？怎么和我穿的不同？＂未完工时是硬硬的黑布，洗水回来后，才会变成各种各样的颜色，比如浅蓝、深蓝等，或蓝中带白点，或脚边有流苏，牛仔裤上所有的颜色，都是洗水厂洗出来的，我以前还以为真的有这种布，真是无知。我一直觉得洗水厂很惨，因为他们要是聘的师傅不好，常常会洗坏衣服，一洗坏我们就按原价赔偿，一条牛仔裤的洗水费有时只是四五块钱，洗坏一条我就会扣它五六十块，一批三千条的货，要是洗坏了一百条，洗水厂赔死。当然，我们也有损失，不过我们大多做的是出口单，只要够配额就不会扣钱。牛仔裤上的磨烂我觉得很难洗，磨得狠就不够烂，达不到那种效果，磨得太过就会彻底磨烂，这件裤子就报废了。因此，我们做货的时候，都要留出损耗，有时是百分之三，有时是百分之五，就是说，客户要一万条裤子，我们就要做出一万三百条或一万五百条，那零头就是用来损耗的，车间车坏一些，洗水洗坏一堆，QC挑剔又挑出一些，包装部再弄坏一点，能凑够配额就不错了，所以，那些衣服卖到那么高价也是有道理的。我刚进厂时，陈太就和我说过，制衣赚钱赚得很微弱的，偏偏工序最复杂。
　　可怜我在制衣厂呆了两年，到出厂的时候，连衣服的一条边我都车不出来。我穿的衣服有哪里弄裂了，或纽扣拉链坏了，就直接拿到那个部门，说一声，不一会儿，他们就弄好给我了。在制衣厂工作就是这条最好，从来不用担忧衣服出问题，不管什么样的问题，总会有人帮忙弄好。有一次，我新买的一件衣服，不小心弄脏了，留下一个小黑点，很难看，我就让绣花厂帮我在上面绣了一个蝴蝶，遮住那个黑点。那些跟单就比较厉害，有时布厂送的板布用不了，她们就自己设计一条裤子，自己车好，这可真是独一无二的。但我对这些都不懂，虽然我是算工资的，天天和工序打交道，实际上一件衣服怎么车出来的，我到现在都不知道。
　　04年到现在，三年多过去了。我有时真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在制衣厂呆过，但那是不容怀疑的。只是时光太快，斑驳交错，无从记忆，无从触摸，若不是陈太时不时打个电话过来，我就会将很多细微的往事塞进时光的缝隙，年深日久，随土化了。
　　我来不及躲避，就被匆匆而过的时光弄伤了…岁月从容向前，我仍然是那个内心孤独的孩子，一个人千山独行，希望有人握紧我的手，永不放开，陪我一起，和时光慢慢变老…老到我头发白了，牙齿掉光了…如果没有那个人，不要让我活到那么老…
　　心心打电话来说，中山没有到湛江的快递，我一听就晕。她说用平邮给我寄，只怕那些零食邮到湛江时，都溶掉了，早知这么麻烦，她就不和我说了…我怎么总是认识这么现实的朋友？真是物以类聚…而且，用平邮，我的天，我实在不敢抱希望我能收到，前两年我生日时，乔烟从郑州给我寄东西来，就是用平邮，结果我一直收不到，等到拿到那张单时，都过了一两个月，跑到邮局一问，工作人员竟然说退回去了，而乔烟又不在那间公司做了，那间公司又搬迁了。不知道那份可怜的礼物究竟漂泊到何方去了…如果这次收不到，我就去告邮电局！！！想一想，人家心心山长水远给我带回来的，丢了多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