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遇见你们只能让彼此痛苦,我宁愿让你们过着没有我的幸福; 如果我们之间无法实现任何承诺,我会不会向当初那样堕落? 当言絮家的旅游车开到我家楼下的时候,我正在忙着摆脱一个女生的纠缠。 言絮笑着说:"安弈你在你们学校那么受欢迎啊。" 我皱了皱眉,说:"别乱说。" 微微摘下墨镜,甩了甩淡紫色的长发面向着言絮:"那是当然的,安弈从小学开始就是受欢迎派啊。" 我低下头,微微变了,从前温柔内向的她,从父母离异后,变得如此倔强好胜,变得如此虚伪。 坐上车,空荡荡的2个位置…… 莫祈拢了拢长发,淡淡地说:"我们好久没联系了吧,小学毕业以后。现在大家都上大学了,只有言絮一个人退学了嘛,可是似乎还少了2个人啊。" 微微瞪了一眼她,示意她闭嘴。 我说不要紧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微微配合着笑了笑。 我转过身,看着窗外,心里吹过一阵又一阵的寒风。 莫祈也变了,不再那么善解人意了,她变得不会敞开心扉和人交往,变得刻薄了。 突如其来的雨下的很大,打湿在玻璃窗上,划出一条又一条痕迹,我伸手去擦拭,丝毫触摸不到。 触摸不到。 我沉沉睡去,梦里,操场边站着一个身影,好模糊,好模糊…… 结束了那一段沉重迷茫的旅程,我终于还是回忆起了那段往事,那段原本平静而后又悲伤的往事。 我13岁那年,转学到了好友言絮他们的学校——若由小学。 和微微同班。 我一直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注视外面的操场。 身边的女生经常红着脸问我:"安弈,你喜欢和我一起坐的是吗?" 我看着她,现在的女生还真的大胆呢。对她轻轻摇摇头,说,我喜欢的是操场上的那种感觉。 是么……女生喃喃自语着。 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个操场,经常有个身影,一个安静坐在板凳上看一个少年打篮球的身影。她叫亦染,是个很受欢迎的女生。 我一直一直都在注视着她,远远地注视她,虽然她偶尔会来我们班找微微,偶尔会和我打个招呼,可是我一直都没有和她说过话。 我想,只要远远看着她就够了。 就够了。 可是她呢?是不是也曾有那么一瞬间注视过我?是不是也曾有那么一刹那了解到我的心意? 没有,从来没有,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个学习好,运动好,篮球队的前锋,和他哥哥叶凛一样受欢迎的少年,他叫叶寒。 校园里,他们是一对神仙眷侣。 所有人都说他们是男才女貌。 可是我,我又是什么? 我在书上找到了答案: 我的存在,不会给任何人带来幸福。 我还是会注视操场一直注视。 终于,我也被挑选进校足球队,我也会经常在操场上奔跑,偶尔会看到亦染坐在操场边的板凳上,只是她身边始终有一个金发少年,叶寒。我不会向言絮那样把自己心里的醋意都发泄出来。只要亦染幸福就好,其他都不重要了。 都不重要了。 很久之后,我听说叶寒生病了,很严重,谢绝探望。 亦染变的很憔悴,她苍白、虚弱的样子让我心疼。 一个月之后,叶寒还是走了,走的那么仓促,那么悲伤。 听言絮说,亦染在班里时不时地就会落泪;听她哥哥亦晨说亦染总是在夜深的时候哭泣。 我总是在教堂祈求,叶寒可以复活过来,亦染可以快乐起来,一切都可以美好起来。 但,无济于事。 一周之后的中午,我在操场散步,看见了在板凳上熟睡的亦染,她的眼泪流了一地,我走过去,拨开她散乱的碎发,依旧是美丽的脸庞,只是挂着太多忧伤。 周围的树叶开始飞舞。 不知不觉,秋天已经到了么? 树叶落下,缓缓落下,一片,又一片。 眼看那一片枯黄的叶子要落在了熟睡的亦染脸上,我伸手,轻轻地,轻轻地接住了它。 我不要它,惊醒她。 让她多休息一会吧,她,也许真的累了。 我坐在她身边,静静看着她,听着她细微的呼吸,坐了很久很久…… 不久之后,亦染转学了,去了加拿大,枫叶之国。 我看着地下铁从眼前掠过,不由自主地记下了地铁的号码。 眼泪不住落下,它,载走了我的所爱…… 也许再也载不回来……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微微的父母离异了,她没有再来上学,据说去了外地念书。 我上高中那年,微微来看过我,她留着一头栗色卷发,螺旋状的耳环,在发间若隐若现,很浓的妆,我看不清她真实的模样,我知道,纯真的她已经走了。 我说,微微,我一点也不喜欢现在的你,太虚伪。 她说,安弈,我也不喜欢现在的你,太忧伤。 然后我们一起沉默不语。 窗外开始下雨。 我送走微微。问她要不要借把伞走。 她说没有必要了。 她是那么倔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愿意放低姿态。 倔强到让人不敢轻易怜悯。 大一的时候,在街上遇到了莫祈。 还是一身白色连衣裙,黑色长发,看上去很清纯。 我和她打招呼,她回头,挑衅地看了看我,带有讽刺地说:"我以为谁,原来是挽留不住自己爱的人的高材生安弈啊。" 我皱着眉,说莫祈,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言絮呢?没和你在一起? "我变怎么了?我就这样,看不惯你走啊。"她平静地说,"言絮那家伙和我分了,谁让他退学后在外面沾花惹草啊。" 我彻底沉默。 她冷笑一声说:"才子啊,在想什么呢?我还是先走吧,免得别人把我这个粗鲁的人和你混为一谈。" 也许莫祈和微微一样,受了伤,都是用倔强和刻薄来伪装的。 而我,只是一直逃避,一直忧伤。 因为我,太脆弱。 太脆弱。 回忆里醒来,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都变了。 叶寒的去世,亦染的离开,言絮的退学,微微的堕落,莫祈的刻薄…… 数年过去了,我还是习惯一个人坐在窗户边,看操场。 大学的生活,一直很空闲,我不断回忆那段往事,也不断地悲伤。 亦染熟睡的模样,微微笑着的模样,言絮吼叫的模样,莫祈安慰别人的模样,叶寒含泪走的模样……我记得,我永远记得。 操场上,我在树边睡着了。做了个我不愿再醒来的梦。 梦里,亦染微笑着在我的身边,接住一片又一片的叶子…… 梦里,亦染安静地在板凳上看我踢球,露出一丝又一丝的微笑…… 梦里,一切回到了美好的过去…… 我听到,有人从树边走过,有书翻过的声音。 我眯起眼,恍惚间看到:梦里叶归又叶落。 梦里叶归又叶落…… 又叶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