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琦散文长廊体面

　　体 面
　　娜娜，人如其名，身材婀娜多姿，肤白貌美，长发齐腰，在人群里是那种让人过目不忘的女子。她和我是忘年交，相差二十多岁，但我很敬重她。她会为受伤的朱鹮包扎，想千方设百计救助；她会为封控居家的朋友默默送上蔬菜、水果等生活用品；她会在周末领上两个儿子跋山涉水到公婆家里打扫卫生，做上一桌美味佳肴，让老人享受天伦之乐……她的善良、热情像冬日里的太阳，让人如沐春风，温暖舒服。
　　她让我想起了＂体面＂这个词。体面在字典里的意思之一是形容相貌或样子好看，美丽。她让我想起了年轻时教学许地山《落花生》一课时的一些情景，颠覆了我的一些观点。那时同学们对文中以下这几段话最感兴趣，对它的理解引起的争议也最多。
　　父亲说：＂花生的好处很多，有一样最可贵：它的果实埋在地里，不像桃子、石榴、苹果那样，把鲜红嫩绿的果实高高地挂在枝头上，使人一见就生爱慕之心。你们看它矮矮地长在地上，等到成熟了，也不能立刻分辨出来它有没有果实，必须挖起来才知道。＂
　　我们都说是，母亲也点点头。
　　父亲接下去说：＂所以你们要像花生，它虽然不好看，可是很有用。＂
　　我说：＂那么，人要做有用的人，不要做只讲体面，而对别人没有好处的人。
　　在交流自己的收获时，大多同学会说：做人就要做花生那样的人，不好看却很有用，不能像桃子、石榴、苹果那样爱炫耀自己（这是教参上的答案）；也有个别同学会站起来反驳：难道桃子、石榴、苹果体面有错吗？它们没有用吗？这些水果外表光鲜，营养美味......每一届学生都要针对这一问题展开讨论。那是一个抄条条、背条条、考条条的年代（语文答案唯一），每每我对同学们讲：你们的见解都有一定道理，但是考试的时候不能自由发挥，别出心裁。同学们会心一笑，大家都懂得。
　　其实在我的潜意识里，外表漂亮的大多不太实用，要不怎有 ＂花瓶＂＂绣花枕头＂之类的词语呢？我希望孩子们做外表朴素，内在有用的＂花生＂。
　　＂姐姐你知道吗？那天我回家都快十二点了，头发衣服都湿透了。第二天我挨着给我二爸、三爸家送苹果，他们也挺高兴的，嘿嘿。＂再一次见到娜娜，她绘声绘色地给我讲前几天发生的事。
　　那是立冬的前几天，今年汉中的秋天很任性，冷热随意切换。那天傍晚冷雨飘飞、秋风用它那冰冷的手触摸着万物。行人立起了领子，裹紧了衣服，急匆匆地回家。在大河坎一个十字路口，两辆货运车＂哐当＂一声碰撞在一起，其中一辆车装了满满一车苹果，瞬间，街道上到处滚的都是苹果。这是一个交通要道，过往的车辆、人流对地上苹果的命运是一场严峻的挑战。娜娜赶巧路过事发现场，当她发现两个驾驶员从车窗里爬出来，第一时间报了案。确定人员没有大碍，抢救苹果是第一要务，当时眼见已经有人把苹果往自己包里装。
　　＂各位哥哥姐姐，帮帮忙，把地上的苹果捡起来！疫情期间，大家都不容易。＂娜娜抓了一大把袋子，分发给围观的人。她微笑的面容，诚恳的态度，不容置疑的语气，坚定有力的手势，像一道命令。行人们在她的引领下，弯起腰，将散落在雨里、树叶上的苹果一一捡起来。
　　夜晚的寒露渐浓，雨丝毫没有停的意思。但捡苹果的队伍越来越壮大，有老人，有小孩，有穿着考究的，有着装随意的。地上的苹果渐渐少了起来，司机同志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一个劲地说：＂谢谢！谢谢！遇见好人了。＂
　　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这个司机是城固人，跑货运，在洛川拉了一车上好的红富士苹果。谁曾想在回汉中后，城固因疫情封控了，有家不能回，他只好在大河坎一带销售。人算不如天算，做梦都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交通事故。车损不说，光这苹果，由散到聚，哎，货卖一张皮。阴云从司机脸上再次掠过。娜娜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一个念头从她的脑海里蹦出，要竭尽全力再帮助眼前这个无助的年轻人。
　　＂南来的北往的叔叔阿姨们，哥哥姐姐们，在此我代表司机谢谢你们的善举，司机是城固人，让我们再帮一帮他，买点苹果带回去，功德无量!帮人就是帮自己！谢谢！＂
　　＂卖苹果咧！新鲜的洛川苹果便宜卖，四块钱一斤！＂
　　娜娜站在道沿上卖力地吆喝着。当人们知道娜娜也是过路人，做义务宣传时，备受感动和鼓舞，纷纷向她投去了敬佩、赞许的目光。一个老大爷说：＂这个女女人长得体面，干的事更体面，谁说年轻人不靠谱！来，给我称一袋！＂你五斤，他十斤，你一袋，他两袋……娜娜又当起了收银员。司机笑了，路人笑了，街灯发出的淡黄色的光似乎也笑了。
　　围观的人渐渐散去，司机满心欢喜地数着钞票，连同微信付款，一共六千多块钱。娜娜把剩余的一百多斤全部装入自己车后备箱里，司机坚决不收她的钱，旁人也说这姑娘从八点多忙到十一点多，没有她，后果不堪设想。娜娜微微一笑：＂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谁还没有个困难的时候？＂司机深深地给娜娜鞠了一躬，哽咽地说：＂好人一生平安！等城固解封了，一定接您到家里坐坐。＂
　　娜娜言语中透出的是给予后的幸福和快乐，眼里闪烁的是人性的光辉，感觉她比平时更体面了。
　　如果让我现在再去上《落花生》一课，我会给孩子讲：花生外表朴实有用很可贵；桃子、石榴、苹果鲜红嫩绿，外表光鲜，营养美味有用也很可贵。做人如果能像桃子、石榴、苹果一样，内外兼修，锦上添花，岂不更好！
　　【作者简介】殷琦，陕西汉中人，赤土岭文协会员。现供职于汉台区教研室，小学语文教研员，喜欢用笔尖记录美丽，用文字装点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