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邦达难忘我的连队我的二班,难忘我的军旅青春
#头条创作挑战赛#
难忘邦达
王心明
邦达,是青藏高原上的一个高山大草原,海拔4334米,位于西藏自治区昌都地区八宿县东北部,距离昌都130多公里。
美丽的草原
邦达草原长80多公里、宽约20公里,是两山之间狭长山谷中的一块地势宽缓、水草丰美的高寒草原。
夏天,邦达草原绿草茵茵,成群的牦牛、藏羊在草原上啃吃着嫩草;有很多没有尾巴、竖立着两只耳朵的老鼠(有点像灰白色的小兔子)在草原上觅食、寻偶,它们看见来人或者受到威胁时,急忙躲进洞中,当威胁消除后再钻出土洞。草原上还有狼、狐狸、大雕等野生动物出没。雨后,彩虹挂在天空,给草原增添一道靓丽的风景线,非常美丽、壮观。
冬天,邦达草原被大雪覆盖,举目四望,白茫茫一片;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怒江一级支流玉曲河,从远处雪山流来,自北向南流过邦达草原,最终在察隅汇入怒江。弯曲的玉曲河中有很多无鳞的双唇鱼。
图一 我站在玉曲河边,背景远处是海拔5300多米的雪山
玉曲河东岸的群山中,有一座海拔5300多米的雪山,山顶积雪终年不化。雪山日夜守护着邦达草原,见证着邦达草原日新月异的变化。
艰苦的环境
邦达地广人稀,气候干燥、寒冷,夏季风沙、冰雹、龙卷风盛行;冬季冰雪不断,地表冰冻期达半年之久,最低气温达零下40多度;这里的人们一年四季都脱不下棉衣。
邦达空气稀薄,缺氧,年平均气压和每立方米空气中含氧量仅有平原地区的2/3。水烧到七、八十度就开了,无论怎样烧都达不到100度;煮饭得用高压锅,否则,煮再长时间都是夹生饭,难于咽下。
刚到邦达的人,呼吸急促,心累,不能剧烈运动,行走困难;头晕、耳鸣,厌食,晚上睡不着觉,高原反应强烈。这些人要经过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才能基本上适应邦达的气候和高原地理环境。
寒冷天气和风沙的侵袭,加上强烈的紫外线照射,致使驻邦达部队官兵们的脸、头(颈)部暴露部分都变成了黑红色——"黑不溜秋"的。绝大多数人脸上的皮肤、嘴皮皴裂、结痂,双手指甲外翘,裂口,流血。
邦达没有洗澡条件。有的老兵当兵多年,从来没有洗过澡。当身上皮肤发痒或者不舒服时,就用洗脸盆在烤火炉上烧一盆水,一边烤火,一边脱掉内衣,用热水打湿毛巾、再拧干水,先擦洗上半身,再擦洗下半身。擦身时,动作要快,否则,容易感冒。一旦得了感冒,就算每天吃药、打针,那至少得半个月时间才能好。
邦达条件相当艰苦,驻邦达部队的待遇比内地部队高很多。当时,我们新兵入伍第一年每月的津贴是11元(内地部队新兵入伍第一年每月的津贴是6元);我们每人每天伙食费是1.26元(内地部队每人每天伙食费不足0.5元)。
我们的伙食费虽然高,但就是缺少新鲜蔬菜。基本上每天午餐、晚餐都是压缩菜(压缩白菜、压缩豇豆、压缩红萝卜等)炒粉条、炒猪肉罐头等,外加豆腐乳。尽管司务处和炊事班千方百计调剂食谱,想方设法改善生活,但由于高原反应,官兵们食欲不振,开始还勉强吃一点;时间久了,大家看见这些菜就吃不下去了,经常有倒掉的食物。要在高原完成施工、训练任务,没办法,大家还得咬牙坚持吃东西,把吃东西当作一项任务来完成。
亲爱的连队
我所在的连队,是〇〇七五部队三营七连。
连队驻在三号沟外的草原东侧土坎下、玉曲河西岸的平地上。
连队的三列营房,顺着玉曲河的流向,自北向南排列。
东面那列平房,是炊事班、饭堂、司务处、库房。
中间那列平房,是三排的住房。
炊事班和三排住房之间,有一个间隔12米左右的院坝,那是连队开饭前集合和晚点名集合的地方。
院坝的北端,是连部。
图二我与给养员蔡维信(左)在玉曲河边
西面那列平房,是一排、二排的住房。
在西列平房和中间平房之间,也有一个间隔15米左右的院坝(通道)。该院坝(通道)往北通往八连及其他兄弟部队;院坝(通道)南端是连队的篮球场,那是连队早操和训练、开展文体活动的主要场地。
篮球场的南端紧靠营部;营部南接九连。
在三排住房北端和连部之间,留有一个2米左右的通道,连接东、西两个院坝。
听老兵们说,部队1970年7月刚从四川巴塘调到西藏邦达时,邦达是一片荒原,人烟稀少,草原上只有稀疏的几顶藏族老乡放牧的帐篷。
连队没有营房,官兵们只能住寒冷的帐篷。
后来,官兵们克服高海拔带来的各种困难,白手起家,自己动手建造土墙营房。
他们从左贡的山上伐来木头,做成墙板;把墙板架在整理好的地基上,往墙板内装填泥土,用木制墙槌将松散的泥土夯实,筑成墙体。屋顶用木头搭梁,钉上木板,铺上油毡,再在油毡上铺放一层竹席,把从草原上就地取材获得的草皮泥块压在竹席上,防止狂风把油毡卷走。
那时,连队的干部是:连长成海舟,指导员(暂缺),副连长张荣先,副指导员张朝顺;一排排长杜碧全,二排排长陈朝礼,三排排长仝世伟,司务长廖成举。
图三连长成海舟
图四副连长张荣先
连队利用空余时间,组织官兵唱歌、开展打篮球、拔河等体育活动,乐观面对各种困难,官兵士气高昂。
图五三排排长仝世伟
连队官兵斗风沙、抗严寒,干劲十足地投入国防施工,奋战在国防施工第一线;积极开展劳动竞赛活动,圆满完成了上级下达的各项任务,为巩固祖国的西南边防做出了应有的贡献。其中,连队的向天华、朱万高两战友为国防建设献出了年轻的生命,永远留在了邦达。
在那个很少有机械设备,大部分是人工劳动的年代,这些在高原生命禁区透支着青春、付出热血甚至生命的官兵们,用实际行动诠释着军人价值,彰显着西藏军人"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吃苦耐劳、无私奉献的博大胸怀和革命精神。
图六 连队经常开展各类竞赛活动
图七 连队正副班长骨干集训合影
温暖的二班
新兵训练结束后,我被分在一排二班。
二班共9人。班长张永生,副班长刘祖华,机枪射手舒龙才、副射手是我;步枪手肖长寿、吴家华、谭华友、郑兴贵、李德元。其中,我和谭华友、郑兴贵、李德元是1972年12月入伍的新兵。
图八 二班班长张永生
我们二班住在西面那列平房靠北的第二间。进门右侧靠墙处,放有一个自制的三层木制枪架。全班的枪支竖立着放在下层,子弹带(匣、盒、夹)放在中层,手榴弹带(教练弹)放在上层。
在枪架的右侧,有一个木制的大床,我们叫它通铺。全班9人都睡在通铺上。
通铺也是老兵们自己动手做成的。老兵们在屋子的四个角和中间适当的位置打上木桩,在木桩上钉上厚厚的木板,即成。
睡觉,是人的本能,谁不会?躺在床上,把被子盖好,就行了。可在邦达,睡觉也是一门学问,也得慢慢学。
先看看我们的睡具吧:每人的睡铺下面垫有一床毛毡、两个单人褥子,白布床单铺在褥子上;身盖一床黄绿色的陆军被子、一床浅蓝色的海军被子,再把皮大衣、棉衣(裤)搭在被子面上。
睡觉时,我们先将两床被子折裹成圆筒状,人再小心翼翼地、轻轻地往下移,待身子全部移进被筒为止。这时如果用力过猛,就会把折裹好的被筒弄散,会受凉的。尽管这样,我们晚上有时还会被冻醒,睡不着觉。
屋子中央,放有一个"北京"牌铸铁炉子,炉子上有一截用空罐头盒铁皮做成的烟筒,伸出房顶,将木柴燃烧时的烟子引出室外。铁炉用于烧开水、全班烤火,提高室内温度。
烤火的柴禾是战友们到一号沟山上去砍的柏树枝、到三号沟山上砍的油粘子(一种杜鹃花)。油粘子带油性,易于生火;有时柏树枝没有干透,燃烧时白烟四处弥漫,呛得大家直咳嗽,眼睛都睁不开,很难受。
班里召开班务会或者组织学习,大家围坐在铁炉四周,一边烤火,一边学习(发言)。每人一个用三块木板钉成的自制小木凳。
每天早操(星期天除外)后,我们回到班里,抓紧时间洗漱和整理内务卫生,把室内和通铺打扫得干干净净,把被子和大衣叠得整整齐齐。
第一次站哨
连队站哨是自卫哨、游动哨,主要负责连队营区的安全。
我第一次站哨,是晚上11点至12点。班长张永生带哨。
那晚,我穿戴好子弹带,背上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弹仓内装填有10发子弹,未上膛),紧跟身背五六式冲锋枪的张永生班长外出巡逻、站哨。
寂静的夜晚,明亮的月亮,远处草原上不时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叫声。当时,我这个新兵难免心里有点紧张,担心在某个墙角拐弯处突然冒出几个土匪,或者撞见野狼等。紧张归紧张,但我不害怕,即使真的遇到土匪和野狼来袭,我也会坚持战斗到最后,尽最大努力履行好哨兵职责。
我们警惕地沿着营房四周巡逻,包括菜窖、球场、玉曲河边,不放过每一个地方。张永生班长边走边教给我站哨的任务、要求和注意事项,并详细询问了我及家庭的基本情况,鼓励我安心服役,积极向党组织靠拢。张永生班长对我的思想帮助和鼓励,使我这个刚远离亲人不久、非常想家的新兵感受到了部队的温暖和老兵对我的关心,至今不忘。
冰洞洗被单
连队炊事班后面就是玉曲河。
初春的玉曲河,结冰还超1米厚,行人可在河面自由行走,汽车行驶在河面也不会掉下去。
连队炊事班用钢钎、圆锹在河边的冰面上开凿出一个直径80厘米左右的圆洞,作为连队饮用水取水点。冰封河道,冰下河水压力较大,致河水上涌至洞口,给炊事班战友用铁桶取水带来了方便。因天气寒冷,此取水洞口不时被冻冰缩小,有时小到不能下桶取水。这时,炊事班的战友便用钢钎、圆锹凿掉冰块,扩大取水洞口。
1973年2月下旬的一个星期天,休息。天气异常寒冷。
入伍两个月了,我那贴身盖的黄绿色的陆军被子该洗一下了。
我用铁桶在炊事班后的玉曲河取水洞口打回冰水,将水倒在洗脸盆里,放在火炉上烧热;在老兵的指导下,我用小刀把肥皂削成小块,放在盆里温热水中化成肥皂浆,再把从棉被上拆下的被单放进盆里,浸透,加温;十来分钟后揉搓被单,特别是用力揉搓被单两端,去掉污物。
被单搓洗好了,清洗被单可就成了难题。我突发奇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被单直接拿到河边冰洞里清洗算了。
我将被单放在盆里,径直来到玉曲河边。刚出门,双手就冻得发痛。到河边时,十个指头已冻得象红萝卜了——双手麻木,失去知觉。
来都来到河边了,冻得再恼火也得洗。我咬紧牙关,用冻僵的双手,颤抖着将被单放在冰洞里,再提上来,反复提起、放下,任水流冲洗,直至把肥皂浆冲洗干净。说实话,我那时还真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天寒地冻都不怕!
被单冲洗好后,我迅速把洗脸盆端到西院坝,把被单晾在院坝边的铁丝上。我记住老兵的提示:避免沾水的双手接触到铁丝,否则,手会被铁丝冻住,松开铁丝时,手就会被铁丝撕掉皮。
被单晾在铁丝上不久,就被冻得硬邦邦的。
邦达的天气真怪,尽管上午被单冻成一块板,但下午五六点钟被单就干了。邦达天气虽然寒冷,但是干燥。洗的衣物、被单等物品,容易干,不像内地冬天阴冷,洗的衣物几天几晚都干不了。
我虽离开邦达40多年了,但那5300多米的雪山,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草原,那奔流不息的玉曲河,那火热的军营生活,那一件件看似不起眼的平凡小事,都给我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难忘邦达!邦达难忘!
(本文插图由作者提供)
作者简介:
王心明: 四川省隆昌市人;1972年12月入伍,历任战士、司号员、文书、书记、副政治指导员、干事、参谋、科长等职;1998年7月转业地方工作,2012年9月退休。
作者:王心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