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一级上士老陈要退伍,我打算去采访他。当兵这些年来,在完成本职工作之余,他还从事单位新闻报道工作,经过他的笔杆和镜头,许多感人至深的"兵故事"和昂扬向上的"兵形象"在军营中传播开来。 听闻要被采访,老陈有些不好意思。或许这位始终居于幕后的"兵记者"也没想到,今天他会走到镜头前,成为我故事里的主角。 老陈正襟危坐,一向健谈的他,此刻倒显得有些拘谨。为了缓和气氛,我抛出第一个问题:"作为‘兵记者’,您能跟我们讲述下第一次报道的经历吗?" 提起自己的采访经历,老陈的眼睛里突然有了光芒。稍作沉思,他回忆道:"记得那是一个清晨,我随骑兵连官兵参加执行巡逻任务。茫茫雪原一望无际,室外气温达到零下三十几度。这次巡逻,途中要翻越两座雪山、跨越一条冰河。"老陈轻咂了一口茶,动情地描述着当时的场景。 "当我们到达第一座雪山时,坡陡路窄,又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连战马也望而生畏,前蹄半扬,发出‘咴咴咴"的嘶鸣声,我们只能牵马前行。那次带队的是哨所所长田存良,他紧紧地拽着缰绳,安抚战马的情绪。因为呼吸不畅,每走上一段距离,我们就驻足片刻,大口呼吸来补充氧气。行进路上,‘兵记者’要用镜头捕捉沿途每一个精彩的瞬间,即使休息时也不例外。" 我边点头边记录,老陈也渐渐打开了话匣子:"越往上走,山风越凛冽,我当时恨不能整张脸都藏进大衣领子里。拍照时得摘下手套,尽管手几乎冻得没了知觉,但还是舍不得停止按下相机快门。当时只觉得相机的‘咔嚓’声、战马的嘶鸣声、山风的呼啸声混合在一起,是世间最美妙的音乐。" "巡逻结束后,哨所的老班长张春给我端来一杯热茶,看着他紫棠色的脸颊、皲裂的嘴唇和凹陷的指甲,那一刻,我才真正懂得高原火箭兵坚守的意义。"老陈沉吟片刻,似乎陷入了当年采访的回忆中不能自拔,经过我的提醒,他才继续了先前的话题:"后来经过精挑细选,纪实组图《踏雪巡逻》有幸发表在《解放军报》。至今,还一直被哨所的官兵们保留着。" 言毕,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启发道:"要想写出有‘温度’、有‘灵魂’的稿件,就必须要镜头向下、笔头向下,用心观察感悟军营里的人和物,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写出带有硝烟味、泥土味的优质稿件。" 从事新闻舆论工作十几年来,老陈走访了不少点位。他发起并承办的《战地快报》颇受驻训官兵的欢迎。一位在高原坚守了十几年的老兵,拉着老陈的手哽咽了:"在高原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做的事既平凡又伟大,你的文章让大家知道了在雪域高原,有很多默默奉献青春却无怨无悔的战士。" 采访结束,老陈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水杯,起身环视办公室里满满的荣誉奖牌,背对着我,动情地说:"真怀念手持相机和记录本,冲锋在演训场前沿、穿梭在营区各个角落的日子啊。希望你在这条路上,纵然风雨兼程,亦能永远向阳……" 我本想调侃他,保持了这么多年的硬汉形象,没想到也有壮士泪目的时候。可话到嘴边,我又咽了回去,我知道,他舍不得这份事业。同样,我和高原的战友也舍不得他。 作者:王静 播音:常同学 文稿来源:火箭兵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