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年有个纪录片,主人公驻足史家胡同24号大院,这里本是他的外祖的家产,几经易手,如今已变成了博物馆,讲述着这多年的往事。 而这则纪录片的主人公秦思源的名字,也牵扯着这许许多多的往昔。思源,既是思祖国之源,更是思念着他的外祖父原名陈源的陈西滢。 身为近代的评论家,虽在当时多于鲁迅等文人争辩而不得文学界认可,但陈西滢的家事,却总是成为墨客们津津乐道的谈资。 想弥留之际,远在伦敦身患中风,孤苦无依的他,是不是也曾怀念,怀念他那数十年未曾相见,如今记忆里面目都已模糊了的妻子。 陈西滢本也是桃李天下的学者,怎么会落得一个妻离子散,身故之后无人相送,三公里的送葬之路上只有两个友人送行的处境?这便要从他与妻子的爱情说起……年少相识,满心守护 爱情与婚姻的关系里,有的是比翼欢好,朝朝暮暮,但也自然少不了"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这般的故事,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更甚于在历史大变革的近现代,面对感情,许多的文人墨客,都生出了突破传统、成就自我的活络心思。陈西滢与其妻凌叔华便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这次的故事不是"士贰其行",而是"月隐西楼夜开窗"了。 二人的相识源于印度近代泰斗文人泰戈尔访问中国,他们都是参与其中的人士。 一个是多年留学英国,后任北大外文系教授的翻译家与评论家;另一个则是出身于书香门第,家世阔绰的女作家与画家。 这相见的机遇便是泰戈尔在燕京大学女子学院举行茶话会之时,更有传言凌叔华外借了自己的客厅用来筹办这茶话会。 由此二人便生出了许多的交际与畅谈的机会,往后更是书信不断,探讨着文艺以及学术问题。 陈西滢对凌叔华一见倾心,不仅是因为她样貌端丽、家境优渥,更是因为她有着不同于世家子弟的倔强与才气。 凌叔华并非嫡出,姐妹四人中排行老三,家中排行老十,以她的身份在那个年代想要出头得长辈亲友垂怜,总得是有几分过人之处才可以。 如此凌叔华虽是富家小姐,但也并不纨绔,就连泰戈尔都夸赞她才气不亚于林徽因。 青年才俊的海归与钟鸣鼎食的千金便是这般老套地相遇。1924年的春日一遇,便撩拨了陈西滢的心弦,不过二人虽说也是郎才女貌,但是他俩的结合,并不十分顺遂。 二人相看之间发生了许多事情,甚至据传还有其二人与他们的共同友人徐志摩之间的纠葛情事。 传言说凌叔华与徐志摩、陈西滢乃是一同相识,当时的徐志摩早已与发妻张幼仪离婚,三人都是单身人士又是知己,相处之间难免多生出些许情谊,在此期间凌叔华总是与徐志摩更聊得来些。 正是如此多有传言,凌叔华的第一选择对象乃是徐志摩,女方甚至多次放下矜持向徐志摩示好,但徐志摩却并无所动,另有说法说二人有一段露水情缘,但是最后也不了了之。 二人之情无可稽考,但后来徐志摩娶了陆小曼,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因此传言说凌叔华是因为心灰意冷才退而求其次选择了陈西滢。 事实到底如何我们未可知,但通过交流书信如今我们唯一可知的是,陈西滢当真是一见倾心于凌叔华。 他甚至被徐志摩调侃"几乎叫你联想到中世纪修道院里,穿长袍喂鸽子的法兰西派的‘兄弟’们"。 但是之于凌叔华,陈西滢似乎确实并非第一选择。 最终的选择,取决于一次义无反顾的保护。 事件的由头,出自《晨报副刊》上的一副没有署名的西洋女人黑白画像,虽说没有署名可偏巧同刊凌叔华所著小说之后标注了一句"副刊篇首广告的图案也是凌女士的。" 本是凌叔华临摹赠友之作,未曾想被友人印刷于刊物之上被人察觉,剑指凌叔华剽窃英国画家比亚兹莱,甚至因此发展出许多牵扯,说她的小说也有抄袭之嫌。 即便是现今证据颇多的"郭于之流",在被法院要求道歉之前也是一派嘴硬之相,何况当时信息闭塞的年代,大多数人都是三缄其口糊弄过去。 面对这些纠纷,凌叔华也是颇感无力。 然而当时正与她处在热恋期的陈西滢,并未闭口不言,而是第一时间仗义地力挺了爱人,要求友人说明并道歉,更甚至在自己的行文中为凌叔华开脱,有意说凌叔华是天才作家。 便是这般的相护,让凌叔华最终选择了陈西滢,1926年凌叔华从燕京大学毕业,7月份二人便进行了完婚,组建了家庭。 二人家族都是书香门第且资产颇丰,甚至女方家族以北京城区的一幢大院作为陪嫁赠予二人,这便是开头所说的史家胡同24号大院。 他们的婚礼现场更是十分宏大,各界名流悉数到场,更有胡适为二人证婚。如此高调的结合,谁人会想到几十年后是如此悲凉的草草收场。成家立业,多生裂痕 最初的爱情,虽不至于是山盟海誓,但那也是蜜里调油,相濡以沫。本就有着几分知己之情的二人,十足十的琴瑟和鸣。 陈西滢会指导她写书出版,同她一起评析画作,二人这方面是有相同的情趣的,所以非常的和谐,凌叔华的第一部短篇小说,就是由陈西滢助其编定的《花之寺》。 而凌叔华方面除了二人的爱好之外,也会做好自己贤妻良母的本分,为爱人生儿育女操持家庭。 1929年,陈西滢受聘前往当时的国立武汉大学担任副教授,其妻也为了家庭,辞去了北京的工作随丈夫一同前往了武汉。 最开始住在了武昌西北的昙华林,也正是在武汉这片土地上他们感情之间的隐患慢慢显露了出来。 其实这二人无论是家世、性格、个人习惯都有着很大的不同,年轻时满心满眼都是对方,总能多忍让些,但是时间一长,所有的问题都会暴露出来。 就像是家世,凌叔华的家在当时不可谓不是豪门,便是结婚时的28间大屋的嫁妆,就够普通家庭望尘莫及的了。 相比之下陈西滢虽然是海归派,但是财力比较起来还是相形见绌,陈西滢出生在一个没落的士官家庭,去英国上学的学费是其舅舅省吃俭用给他攒下来的。 也正是如此,凌叔华难免觉得陈西滢小家子气了些,花好月圆的时候谁也不会想这些问题,但是柴米油盐之后这一切都是导火索。 穷小子与富千金,乍一听多么的美好,细品品这二人都要为了迎合对方而去牺牲掉一部分的自己,这对这些满腹情怀的文人来说,简直就是折磨,凌叔华尤其这么觉得。 再加之性格催化,之前便说过,凌叔华是一个充满才气与傲气的人,加之家境优渥难免会有些傲慢。 这陈西滢虽说也是受过西方影响的人,但是说到底还是个比较传统的东方男人,追求文人的沉稳与严肃,说白了有点大男子主义。 说是沉稳,在时间的累积之下,凌叔华所感也不过就是个沉闷无趣的男人,实在是严肃刻板了些,与凌叔华一心追求的温情与刺激截然相反。 以上两点共同作用,再加上外部环境的刺激,更是让他们的关系陷入冰点。这所谓的外部环境,便是有关举家搬迁至武汉的事情。 凌叔华是不喜欢武汉的,她的设想是去法国完成自己的绘画事业,但是她为了家庭还是忍下了。 武汉这地方一到冬天就容易下雨,实在是得不到身为北京人的凌叔华的喜欢,然而她的委曲求全却没有地方释放。 因为爱人忙于工作,无暇顾及自己,凌叔华只能潜藏着不满,悻悻然地待在这个地方。 她只能用写作与绘画,抒发自己的心境。文人墨客,总是不愿意委屈了自己,这就难免要生出许多的心酸来。 1931年他们的女儿陈小滢出生,在陈小滢的记忆里,她度过了几年相对和谐和安静的童年,父亲忙于工作,母亲勤于写作,倒是没有什么矛盾。 但之后无论是日常生活还是育儿观念,这二人都生出了许多的碰撞,大男子的丈夫与傲千金的妻子,本就不多的感情,也在这样的针尖对麦芒里渐渐没有了生息。红杏出墙,分道扬镳 就是这个是时候,发生了"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的事端,正式挑破了陈凌二人本就多生脓疮的婚姻关系。 是的,凌叔华出轨了。这件事,也经过了多方的证实,陈凌二人之间的感情,是有外人的存在的。 据说这个人还是陈西滢自己介绍妻子认识的,这个人便是来到武汉大学做学术交流的英国诗人——朱利安·贝尔。 陈西滢作为教授多有招待朱利安,因此凌叔华与朱利安也有了比较多的接触。 陈西滢需要关注工作与女儿,本就没有多少时间去照看外来的客人,便与妻子商谈多去照顾初来乍到的朱利安。 凌叔华心思细腻,照顾人也是无微不至,加之也是有文化有底蕴的优秀女子,多次接触之后凌叔华倒是很得朱利安的认可。 朱利安金发碧眼的欧美男人,性格很是自由洒脱,尤其是个诗人,和凌叔华曾经心中的第一选择是那么的相像。 凌叔华觉得自己的一潭死水见到他好像重新活了过来,让她无法自拔的像只蛾子去扑了这注定焚身的小小火光。 二人舍弃了道德,如胶似漆的幽会着,享受着自己快乐的光景。凌叔华甚至带着朱利安回到了北平,见了亲朋好友,一点也不在意其他人对自己的口舌之嫌。 不过这种事,终究不是见得光的事情,朱利安和凌叔华一直向陈西滢掩藏着这段关系,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陈西滢也观察到了妻子的异样。 终于有一天,陈西滢还是撞破了这一切。一向以沉稳自居的陈西滢,亦难免得暴跳如雷。但是他为了自己与妻子的名声,还是选择了忍下这件事。 他给了凌叔华去留的选择,凌叔华选择回归家庭,与朱利安不再相见。他与妻子约法三章,不要再去见朱利安,不要再和他有过多的接触,安心回到家里做你的陈太太。 凌叔华自知不光彩,虽心下不忿,但也同意了。可惜口中答应了,事情却未必如预期一般。 朱利安有一个阿姨,名叫弗吉尼亚,凌叔华与她沟通过一段时间,也是相见恨晚,后来便成为了要好的朋友。 凌叔华无处宣泄情绪,又不能见朱利安,只好与弗吉尼亚保持通信交流。这么一来二去,凌叔华的心和朱利安总还是藕断丝连缠绕在一起。 朱利安回英国之前,还是鼓起勇气和凌叔华见了一面。这一面仅仅是话别,但是被陈西滢知道之后,还是难免奚落了几句。 本就不多的夫妻亲情,也在这一来二去的试探中,粉碎殆尽。 没几年,德国宣布开战,1934年朱利安参与其中不幸身亡,这段秘闻也便不了了之,成了陈家不能聊的往事。穷困潦倒 不复相见 痛失所爱的凌叔华,和陈西滢越来越是淡漠。1938年凌叔华甚至借母亲过身的由头,带着孩子回到北平定居了起来,与陈西滢正式分居。 彼时战火四起,民不聊生。作为政府的拥趸,陈西滢假借身为参政员的机会前往了英国,到了伦敦中英文化协会工作。 二人远隔千里,再难有效沟通。满是裂纹的关系,就像是石头,随随便便的一滴水,只要时间足够就可以被击穿,何况这摇摇欲坠的生活,多年的不得见,二人当真是隔阂了。 这时候抗日战争爆发,日军战火即将屠戮华夏大地,凌家也不复之前的盛况,甚至为了争夺家产,姊妹几个已经拳脚相向。 本就难过的凌叔华母女,不得已只好前往英国与陈西滢汇合。这时候的陈西滢日子其实也不好过,本来津贴养活自己一个已经是艰难,如果加上妻女,更是雪上加霜。 说是汇合,但是其实二人也没有住在一起,不过是没有离婚,有个家庭的虚名罢了。 1946年,陈西滢出任国民政府常驻巴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代表,一家三口前往法国定居。 本以为前往心之所向的法国,凌叔华本应该是欣喜万千。 但是这个时候时局动荡,死要面子的陈西滢,甚至提出了降低津贴的要求。 过惯了富贵日子的凌叔华实在是不懂这个男人,二人每天都是无端的争吵,为了生计,为了钱财,为了孩子。 本如画中仙般的女子,也被磋磨成了视财如命的市井妇人,这样的凌叔华,更是不得陈西滢的喜欢,木讷的男人,满腹心事的女人,这样的日子,很难好过。 就这样,凌叔华与陈西滢彻底是不复相见了。没有离婚,但是再无交集。凌叔华带着女儿往来北京与英法两国,陈西滢则一直被工作束缚着,想和女儿说说话也只能书信往来。 经此之后,二人再也没有见过,这句话一说便是几十年,1970年春,陈西滢突患中风。 英国的春日,最是寒冷,本就身患疾病的陈西滢,终究是没有熬过这一年。 我们不知道身故之时,陈西滢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会不会想念,曾几何时自己那温暖的家。 想念家中的妻女,彼时的他,悲凉的还不如英国春日的寒风,身边没有亲人,只有两个相熟的同事陈尧圣和熊文英为其送行,这是何等的困苦…… 丈夫离世多年,晚年的凌叔华还是重新拾起了他们之间的亲情,安排将陈西滢的骨灰迁回了陈的老家江苏,让他魂归故里。一年后,凌叔华去世,二人合葬在了一起。 不知是凌的临终心愿还是后人的特意安排,无论如何,多少的心酸与争吵,欢愉与苦痛,他们都已走过,如今物是人非。 他们待过的大院也经过世事变迁现在成为了北京第一家胡同里的博物馆,向每个参观的人讲述着这一段一段的故事,这其余的身后事,就留给后人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