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崔璀: 跟詹青云做了一次《为什么是你》的连麦。她人在美国,我们把时间选在晚上9点。 直到当天傍晚,我才看完她的新书,出门时,带着某种 奇妙的轻松 。 很久没看这么「年轻」的书了,她写满了自己的过往,没有大道理,但比很多道理更有力量,大概是因为这都是她亲身实践过的。 我们聊了一些关于「快乐」的话题,看上去有些不合时宜,却是特别想在这个特殊时期探讨的。 「我们还能快乐吗?」 「快乐,悲伤,这各种各样的情绪,其实是同时存在在我们体内的,每个情绪有它的小格子,我们允许它们依次出现,也尽量把它们各自隔离, 不要让悲伤影响快乐,也不要忽略悲伤本身的意义。 」 " 阿詹给人感觉很自由,没什么束缚,我问她,是天生的吗。 她很诚恳,「其实是因为我(考试)考好了,收获了自信,跨过了那个应试教育带来的自我怀疑的阶段。」 我问,所以首先是你成为了某种规则的胜利者,才有了所谓自洽。 她不掩饰,说,是的。 她在书里有段话: 「我成为年级第一之后,来教我做人的人就少了一半。这是真实的人生体验。」 「目的性」这样强,但在我心底,竟是认同的。 都是俗人,并没有什么额外的「慧根」,所谓「放下」,不过是经历了足够多,才有的人生选择。 记得年轻时做采访,一个非常青涩的创业者跟我说,你看,同样的道理,我也说过,但是马云说出来,大家才会觉得是争相传阅的真理。 那时我太年轻,听这话,觉得一丝悲伤。 十几年过去,再想起这句话,心里没有一丝波澜,「那是自然。」 你说,这是我的进步还是倒退。 上个月,有一次选题会,讨论一个选题,「为什么要做管理,要升职?」他们说,一个人逍遥自在,升职做管理,付出和承担的都变多,累死累活。 我认真解释了半天,还引用了克里斯坦森的一个理论:「如果你想帮助他人,就要做管理者。如果干得好,管理者是最崇高的职业之一,因为你有机会让你的员工每天下班后,带着良好的有成就感的心情回家,过着有动力的生活。」 一边讲,一边看到了一些不置可否的眼神。 我干脆说, 因为晋升是某种自由的开始。 你在一定规则下,成为了佼佼者,必然会得到一些额外的福利,包括尊重或者是资源。 同样一件事,你做起来可比基础员工时轻松得多,不仅是因为你本领渐长,自然还有职级所带来的便利。 很俗的,但是,世俗的成功,给人自由。 詹青云的书里有一句我很喜欢的话: 「每天都在认真度过,对它『仁至义尽』。」 很多人对时间有一种认知上的偏颇,觉得每天时间不够用,是因为没有做好时间管理,不会做规划,其实—— 「你没有时间,可能是你没有选对时间」。 因为,时间是有质量的。 这种质量包括,头脑有多清晰,注意力有多集中,记忆里有多强,以及对这段时间有多自主,不会被别人打扰。 「高效利用时间,就是用质量最高的时间来做最难的事,否则就是未尽全力的浪费;质量一般的时间用来做难度平平的事,否则就是徒劳无功的勉强。」 用这样的维度划分时间有个前提,就是需要先知道自己当下最困难的那个课题是什么,难度一般的事是什么。 把两者对应起来,时间的利用率就会变得高非常多,用它来指导自己的生活,会有很稳定的掌控感。 说白了,就是 在对的时间,做对的事 。 我也是最近几年,才开始意识到「时间的质量」,比如晚上11点以后,我的思考能力就停滞了,那个时候如果要深度思考,大多怎么想都想不通。 第二天早上从7点,再想同样的问题,可能十分钟二十分钟就解决了——时间真是神奇的存在。 听上去很简单,但多数人并没有足够的认知,不过是每日随波逐流。又或者,隐约知道自己下午一点效率最低,但是不敢为此而争取什么。 我有个观察,身边「厉害的人」,都很尊重自身的节律,知道什么时间做什么事儿,知道自己擅长做什么,他们不仅知道,而且有能力为自己创造高效的环境。 以前我以为,这是因为他们身居高位,才有这种权利「满足自己」,后来慢慢意识到, 也许是因为他们先满足了自己,才能获得成功 。 黑格尔的哲学思想里有句话是, 「有的人只有自在,但他没有自觉,所以他就不可能自为。」 快乐其实是一种能力。 我问阿詹,「你是怎么拥有这种能力的?」 答案简单但彻底: 要想获得稳妥的快乐,就去做有累积的事。 她讲起自己的习惯。 这个拿了《奇葩说》BBKing的人,原来是想去参加诗词大会的。 因为诗歌是詹青云非常热爱且能从中获得稳定的快乐的事。 读了香港中文大学、哈佛法学院的「学霸」,小时候其实成绩并不好,为了激励自己看书,妈妈就和她约定比赛,两个人每天都要背两句诗。 因为妈妈是老师,坚信会背诗的人语文会好,学习也会好。 她从三年级一直背到高中,真的就是每天两句。 一天两句而已,能有什么用呢? 感受到量变到质变的那天,是阿詹可以用自己背的诗词帮别人写情书。再后来,大概就是出口成章,再再后来,就是《奇葩说》上口若悬河的表现。 诗词歌赋给予她积极反馈并且真的化为了现实力量,她发现诗歌的世界实在是太美好了,这让她整个人非常快乐。 而且 这个快乐的世界,是免费的、稳定的、她能拥有且坚持的 。 那我们呢,能拥有的累积的事,是什么? 可以是每天读10页书,等你读完的时候,你会快乐;也可以是每天10分钟的运动,忽然有一天,你发现体能更好的时候,你会快乐。 总有那么一两件事,是能让你快活起来的。 而且,它会让你真的相信时间的力量。 我们很多的焦虑,是因为太想在短时间内看到成果——无论减肥,看书,还是工作。但有些事情,就是需要播种,然后每天浇水,发芽开花,自有它的时间。 「种子破士发芽前没有任何迹象,那是因为还没到那个时间点。」 因为阿詹自己就是受益者,她说出「相信时间的力量」这句话时,格外让人信服——我们啊,多是被「好处」给吸引的, 一个总是笑嘻嘻的活生生的人,跟你说「快活」的办法,你便不自觉想要去尝试。 詹青云有很多听起来特别不学霸的事。 有一段时间班上流行比赛往墙上打乒乓球。 小时候她体育很差,以致于妈妈总怀疑她是不是因为早产导致小脑不发达。 打乒乓这件事也一样。 其他同学能连着打20多个,她却一个都接不住。但她就是迷上了这件事,每天都打,而且只要能接起来,就觉得很快乐。 直到后来班上已经没有人再玩乒乓球了,也不再找人比赛了,她还在打。 最后她都可以闭着眼睛打,直到体力耗尽。 我问,「一开始一个都接不住,为什么还会迷上它?很多人一开始受挫折,就会马上放弃。」 她反手给我一个「转念」:「你不觉得,正是因为起点低,才很容易获得成就感吗,因为每天多打2个,就觉得自己进步好大。」 我又问,「但是工作呢,还是要选择擅长的事儿吧,轻易就能比别人做得好的事儿。如果选起点低的,那要落后很多。」 她说, 「选择擅长的事儿,就格外容易获得正反馈,因为你擅长嘛。」 好嘛,闲暇时刻做点起点低的事儿,进步空间大;工作时间做擅长的事儿,正反馈多。 左右都会高兴。 她说,「可不是嘛。」 很多人习惯性「等待」。 等疫情过去我就去;等忙过这段时间就做;等这个状态过去我就可以了…… 记得以前看过蔡康永的一段采访,他说,小时候爸爸妈妈从来不会问他,「做这件事有用吗,有意义吗?」 他们总是问, 「做这件事,你快乐吗?」 跟阿詹聊天时,我多次想起这段话。 在法学院学习的时候,有段时间很苦,阿詹找了这么件事儿干: 她喜欢画画,当时家里有72色彩色铅笔,她说「那我就来给这些颜色起名字吧。」 那些十几二十种红色黑色,她想用诗词给每个颜色起名字。 我问,都起了什么名字? 她说她用周邦彦的一句「泪花落枕红棉冷」词,给一种暗红色命名为「泪花落枕」,那种眼泪掉落在红色棉布枕头上晕染开的,很暗的红色。 当她说出来的时候,我感到特别快乐,脱口而出,「你真的做了很多无意义的美好的事儿!」 她一直强调, 「不要等,当下就做」 。 她想到要起名字的时候,就马上画了72个小格子。每天看到小格子,就知道可以慢慢填进去,花点时间也没关系,就有了知道每天都需要去做的希望感。 「找一件很花时间、有美感、又一定能做成的事情。」 这是她消解痛苦,不去空等的方法。 比如有段时间她喜欢调酒,就给调的每一款酒都起名字; 疫情闲下来的时候,她和闺蜜庞颖开始读书,演绎鲁迅小说里的人物,两个人都非常开心。 外界越是糟糕,内在越需要能让自己充实的事,我从和詹青云的连麦里,理解了 快乐真的是一种能力 。 这种能力可以有普世的方法,比如詹青云说的,做有美感的事、看重自己喜欢的任何一件小事,找到能给予正反馈乐于捧场的人。 它也是一种心力,一种看待时间、看待变化的思维方式。 连麦的那天晚上,我回家很晚,大概只睡了6个小时,起床跟朋友去爬山——我拖了好久,以各种理由拒绝——但就在那一天,气喘吁吁地爬上山顶,看到美妙的景色。 爬到半山腰,遇到几位老爷爷老奶奶,听他们聊天。 老奶奶说,我亲妹妹在上海,电话接通,我第一次理解了什么叫做「爱莫能助」。今天爬山,我要多拍点照片给她看,鼓励她坚持下去,现在哪怕过得乱七八糟,也要相信,会过去的。 我心里想,哪怕我们已经辜负了这个春天,也试着在仅剩的春色中,抓住几片绿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