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等一回西樵大饼

　　记忆中，小时候（六、七十年代）我们能吃到的点心不外就是合桃酥与西樵大饼，那时候的＂糖烟酒合作社＂总摆卖着不知卖了多少日子的干干的带亲一股楬味的桃酥与西樵大饼，我记得我最不喜欢吃的就是西樵大饼，干干的、硬硬的，吃进嘴里粘牙、粘上腭，老不痛快！最要命的就是那时的饼都带有一股浓浓的尿味。妈妈说，那是因为制作时榄水与食粉放得过多了。那个年代，物质缺乏，猪油金贵不舍得多放，鸡蛋就更加没有了，如何让饼做得松软，唯有多放榄水与食粉。
　　长大以后，八十年代我多了一个亲戚那就是二叔公。二叔公是南海西樵人，每年春节探望他，接过我送给他的礼物时，他总会感慨、叹息，如今买不到西樵大饼了。二叔公说，西樵大饼是西樵人的传统美食，是过年过节送客，嫁女娶媳妇送的礼物。西樵大饼那个香啊！那个甜啊！他一脸回味无穷的样子。
　　西樵大饼不好吃呀！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不痛快。
　　二叔公说，你那是文革时代，没有好东西吃。我说的是旧社会时的西樵大饼啊！那个香呀！二叔公又摇头晃脑地赞美不绝。
　　我笑了起来，我说，二叔公，旧社会的时候，更穷啊！饭都没有得吃，吃屎都觉得香，所以你才觉得西樵大饼是人间美味。年少气盛让我显得很没有礼貌，把二叔公激怒了，他说，什么呀！旧社会时，我们家是富裕的大户人家，我们家吃穿用度考究的呀，象《红楼梦》，我们吃过好东西的呀……
　　我不以为然，我扭头捂着嘴笑，心想，这老人家又说旧事了。
　　二叔继续愤慨，西樵大饼是明朝时，我们南海西樵的大学士方献夫在京城为官时招呼朝庭官员的美食啊！是端得上大台，是上流社会追棒的美食……二叔公愤概着，教训着我们这些不懂传统，不懂历史的晚辈。我悄悄地隐身退出客厅，让二叔公的教训渐小渐远。
　　虽然很不以为然，但我却从那时起开始留意西樵传统美食——西樵大饼。总是好奇，传统的西樵大饼是什么味道？二叔公所说的西樵大饼到底是什么味道？寻寻觅觅，始终没见到我小时候吃过的那种样子的西樵大饼，二叔公所描述的西樵大饼更难觅其踪。难道西樵大饼已经从南海人的记忆中、生活中消失了吗？
　　2000年，参加西樵人的婚礼，婚礼大礼饼是西樵大饼，喜出望外！高兴啊！西樵大饼重现江湖啦！急不及待切一块入口，咦，很没劲，外观似西樵大饼，内里是蛋糕。连我也学了二叔公的口吻，现在找不到正宗的西樵大饼了。
　　今天是疫情解封后的第一个星期，迈着怡然的脚步走进西樵的小镇，太平墟的这家小饼店，饼香诱人。探头进去，师傅正制作着各式饼点，有传统鸡仔饼，有桃酥……我眼睛突然一亮，呀！我意外发现在饼架上居然有大汤碗口大的传统样式的西樵大饼！约半斤重一个，白中微黄，不起焦，表面一层薄薄的扑粉，就是小时候吃过的那种模样！意外相遇，仿如相隔千年。十元买一个，掰一小块在嘴里轻嚼，入口松软，清香甜滑，没有我小时候的那种干硬粘牙，更没有过重的榄水味道。嗯，应该就是二叔公所描述的那种味道，应该就是明朝方献夫款待朝庭官员的那种西樵大饼。
　　店家介绍，西樵大饼外型圆大，大者二市斤，一般是半斤，也有一两左右的小饼。用上好的面粉，猪油，鸡蛋，食粉，鲜酵母，白糖，榄水适量，发面二天，入炉烘烤。行量西樵大饼是以入口绵软香滑为标准，新鲜的西樵大饼表面都有一层扑粉，没有扑粉的就证明是不新鲜的，被人动过的。
　　提着大饼步出饼店，走在小镇清冷的大街上，微冷的风中，带有惬意的悠然，心中漾着西樵大饼的微甜、微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