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德哥尔摩于高登岛重新定义博物馆名片区

　　图丨1/6图片工作室
　　斯德哥尔摩城市名片区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气质最为特别的首都文艺区，你很难用任何一种传统意义上的城市片区功能概括它，如果一定要给一个明确的形容，那只能是＂不想当博物馆的公园不是好动物园＂！它是斯德哥尔摩博物馆最为集中的片区，它是斯德哥尔摩最聚人的公园绿地，它是斯德哥尔摩最受欢迎的城市游乐园，它拥有看似最随意的片区别称＂动物园岛＂。就是这样一个草莽气十足的区域，却承担着瑞典这个现代强国的首都文化名片的功能，向世界展示了一种＂接地气、不矫情＂的都市名片区打开方式。
　　动物园岛南岸
　　一、北方来客，我乃草莽
　　博物馆集群是一个大都市的门脸，是展示一个城市甚至是一个国家的综合国力所在。这个世界上有如同维也纳、马德里、巴塞罗那这样的文化名城，遍地闪烁着珠光熠熠的文化砾石和历史碎片；也不乏如同纽约、华盛顿这样依托着强大的国力资本，用真金白银＂砸＂出来的高大上的都市文化艺术区域。
　　然而世上的大多数城市，在文化底蕴上似乎都不甚优秀，即使是像瑞典这样现代强国的首都斯德哥尔摩，在构建属于自己的文化特区时也会面临着＂无米下炊＂的困境。
　　斯德哥尔摩老城
　　瑞典作为北欧诸国之一，远离欧洲大陆文明，历史上一直以野蛮人＂维京海盗＂的姿态自生自灭、肆意生长，文化底蕴着实贫瘠。尤其是首都斯德哥尔摩更是在15世纪后才逐渐发展成型，相比历经了文艺复兴、群星闪耀的欧洲古城而言，＂后维京时代＂斯德哥尔摩的城市闪光点均来自工业文明时期。然而，再伟大的＂诺贝尔＂标签在流光熠熠的文艺殿堂面前，也渺小到羞于世人。
　　斯德哥尔摩
　　没有＂圈养＂于庙堂之高的高雅历史文化，就意味着对＂名片区打造计划＂的必然放弃吗？不！正如拿破仑大帝所言＂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打造属于自己的名片区的城市不是好首都。博物馆名片区的打开方式绝不是只有＂高高的庙堂＂这一种，斯德哥尔摩这群＂维京人＂后裔，带着他们特有的草莽思维＂另辟蹊径＂地走出了一条博物馆乐园区打造道路。
　　二、落魄皇族，逆风翻盘
　　提及博物馆名片区，毋庸置疑，所有斯德哥尔摩人都会遥指那座坐落在古城东部的于高登岛（又被翻译为动物园岛）。不同于其他国家金碧辉煌、熠熠生辉的重量级博物馆区域，于高登岛平易近人的＂范儿＂乍看起来更像是市民休闲的公园、儿童玩耍的游乐园。
　　动物园岛北岸
　　如果说于高登岛本身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皇室基因＂了吧——这里曾是瑞典王后的狩猎场。于高登岛自15世纪以来便被瑞典王室所有，后被选为瑞典王后克里斯蒂娜（Kristina）的驯狮场，岛上的森林专供王室狩猎所用[1]。如果你以为带有＂皇家＂字样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金贵＂小王子＂，那么于高登岛的发展历史会用残酷的现实告诉你，并不是。于高登岛像是一位＂落魄皇族＂数百年来受困于有名无实的＂皇室标签＂，一直保持着森林绿野的形态，毫无发展。直至19世纪中期瑞典皇权弱化，市民才开始真正踏足岛上，并逐渐带入游乐园、酒店、马戏团等娱乐（设施）活动。
　　于高登岛
　　19世纪末，瑞典民俗学家阿图尔·黑泽留斯（Artur Hazelius）以个人名义在岛内投资创办了北欧博物馆和斯堪森露天博物馆[2]，于高登岛才真正成为斯德哥尔摩市民的休闲集聚区。
　　斯堪森露天博物馆
　　就在于高登岛发展即将进入首都城市重点拓展区时，1913年时任瑞典国王的卡尔（Karl）却签署了于高登公园用地保护倡议书，要求市政部门完全终止在岛内的建设工程，为所有市民保留城市绿地空间。这份文件几乎就此终止了政府的于高登岛城市化建设计划，也封闭了于高登岛从休闲区向城市名片转变的快速通道。
　　于高登岛片区发展既存在瑞典历史遗存缺失的先天缺陷，又备受＂皇族背景＂的后天束缚。这些问题决定了片区绝无可能打造传统意义上气势恢宏的＂历史文化殿堂＂。
　　斯德哥尔摩政府针对岛上的两大问题，创新性地打造了乐园型城市博物馆文化区，构建出一种别开生趣的＂接地气＂平民范儿的名片区。
　　北欧博物馆外露天餐厅
　　这里如今已经成为斯德哥尔摩市乃至北欧最具影响力的旅游片区和休闲片区，每年迎来超过1500万名游客[3]，常年入选北欧最受欢迎旅游目的地排行榜[4]市博物馆名片区。如今的于高登岛从名气、流量、特色、科普教育功能等各个因素考量，均不逊色于其他大都市博物馆名片区。
　　三、剑走偏锋，创意乐园
　　正如前文提及，于高登岛是一种＂接地气、不矫情＂的首都文化名片区。
　　于高登岛
　　斯德哥尔摩政府剑走偏锋，以打造＂乐园＂的心态和方式来构建整个区域，为世界展示了一种全新的乐园型博物馆区打开方式。而乐园型博物馆区与传统意义上的＂文化殿堂＂的区别在哪里呢？在于心态要端正，＂不求面子，求实惠＂，片区形象不见得要看起来＂高大上＂，但一定要能抓量！
　　在于目标要明确，＂不挑受众，但求聚焦＂，片区既要能够服务全人群，也要聚焦核心主力人群！
　　在于设计要取巧，＂不求顶级，求多样＂，片区不需要一座＂世界级磁极＂，但一定有组团作战能力！
　　在于手法要灵动，＂不求正经，求刺激＂，片区功能不见得只有传统科普功能，但一定要有刺激体验！
　　1．团队作战——能级不够，组团来凑
　　对于斯德哥尔摩这个现代城市而言，重金砸出一个具有国际影响力的博物馆，可能吗？答案当然是肯定的。但关键在于斯德哥尔摩这样一个北欧城市，拥有一个或甚至几个重磅博物馆，也无法更改人们对其文化底蕴缺失的认知——斯德哥尔摩永远不是，也成为不了维也纳。与其煞费苦心，不如＂四两拨千斤＂，走＂流量明星＂的路线，组团作战抓总量才是硬道理。
　　斯德哥尔摩市政利用于高登岛已有的存量建设用地和周边可用建设用地，进行整体布局，打造特性明确的博物馆集群，形成了瑞典国家博物馆、瑞典现代艺术博物馆为代表的国家级博物馆集群；以斯堪森露天博物馆、瓦萨沉船博物馆、北欧博物馆和儿童博物馆为代表的休闲属性博物馆集群；以海洋博物馆和科技博物馆为代表的专业型博物馆集群；并遵循1913年签订的于高登公园用地保护倡议书，完整保留岛内西部公园绿地，打造形成绿野休闲区。
　　瓦萨沉船博物馆
　　组团作战的本质其实是城市造景区惯用的＂小景点、密集化＂打造手法。而体现在斯德哥尔摩的名片区打造中，集中打造数十个轻量级博物馆，则迅速确立了于高登岛的博物馆名片区属性。不同博物馆之间呈现互相带动的效应，也将于高登岛一举送上了＂流量明星＂地位，根据斯德哥尔摩统计局发布的《2018年斯德哥尔摩城市旅游产业报告》，于高登岛片区多座博物馆成为城市明星景点[5]。
　　2．聚焦客群——主抓儿童，小手拉大手
　　对于任何一个具有科普意义的博物馆片区而言，提供的一定是全民的、终身的科普教育服务。博物馆必定是全民共有、共享的，无论老少、贫富、种族、残障、信仰等，博物馆都应敞开大门，将其当作自己的受众。然而，这对于＂求实惠＂的于高登岛乐园片区而言，全人群绝不解渴，明确的目标客群才是能够抓住的＂真实流量＂。
　　＂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代的儿童像今天这样对社会和经济影响如此巨大，孩子很小就可以选择自居的需要，参与重大的家庭决策……处处影响着家庭消费的投向＂[6]。正如《儿童经济—为什么孩子意味着商机？》中所言[7]，于高登岛乐园片区在打造上处处透露着，这是儿童可以肆意玩耍、满足儿童一切畅想的区域。通过这种小手拉大手的手段，于高登岛牢牢锁住了城市的主流客群。
　　（1）专门为儿童打造博物馆。
　　① 六月坡儿童博物馆（Junibacken）。
　　六月坡儿童博物馆以瑞典作家阿斯特丽德·林格伦（Astrid Lindgren）的童话故事《长袜子皮皮》为主题[8]，通过三大设计，为儿童打造了一个梦幻的童话世界。六月坡儿童博物馆自1996年开业以来很快便成为于高登文化区最吸引人的场馆之一，每年迎来超过30万的游客。
　　真实场景：这里入门便营造了童话故事人物的鲜活生活场景，包括长袜子皮皮的家——维勒库拉老木屋，在这里小朋友可以真实触摸到所有的童话人物，与他们一起玩耍，和他们一同调皮捣蛋。
　　动态体验：博物馆里还可以动态体验皮皮童话小火车，在车厢里不仅可以听到作者阿斯特丽德读故事，还专门设计了童话故事场景音乐、灯光，让小朋友们可以从多个感观体验童话世界的美好。
　　Junibacken
　　主题剧场：博物馆内打造了瑞典最大的儿童剧场，每年演出主题剧目1500余场，在这里，小朋友们可以看到皮皮和她的朋友们演艺童话里的故事。
　　② 斯堪森露天博物馆（Skansen）——儿童动物园。
　　斯堪森露天博物馆是世界上最大、历史最悠久的露天博物馆，主要展示瑞典工业时代前的民俗生活，馆内保存着从瑞典各地完整搬运过来的150余座瑞典民房[9]，还展示着斯堪的纳维亚特有的各类动物。然而，其最特殊的部分就是专门为儿童设立了儿童动物园。
　　斯堪森露天博物馆
　　儿童动物园主推动物见学功能，让城市中的孩子学习城市生活中无法接触的知识，学会＂辨六畜＂。毕竟让孩子们只是玩儿，并不能满足现代家长的教育需求，让孩子在玩耍中自我成长才是根本。园中的动物经过专门挑选，多为温驯的动物种类，如绵羊、兔子、豚鼠等，还包括一些动物幼崽，如小马驹、小麋鹿等。在这里儿童不仅可以看到动物，更能近距离触摸，在专业育养师的指导下同动物宝宝们一同玩耍，学习对自然生灵的敬畏和关爱。
　　③ 北欧博物馆——儿童滑冰区。
　　北欧博物馆是展示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文化传统的博物馆，也是展示瑞典人自16世纪以来真实生活的文化场所。而博物馆最为特色的是每年冬、春季节，便在博物馆大厅为儿童打造专属溜冰场，并专门设置冰上安全员，指导儿童安全滑冰。冰上运动向来是瑞典人的传统运动，北欧博物馆通过打造儿童滑冰区，吸引儿童和家庭人群参观馆内陈设，更好地发挥连接瑞典人现代生活与历史的桥梁功能。
　　（2）特色的儿童配套。
　　于高登岛内专门为儿童配备了儿童餐厅，餐点主推儿童喜爱的点心、蛋糕；为儿童专门打造简单易懂的卡通菜单；食物设计上也考虑儿童的用食量，以小份多样为主。在服务上，也引导鼓励儿童自主点餐、取餐、用餐，一切设计理念均＂围绕儿童、服务儿童、为了儿童＂。
　　3．主打休闲——功能缤纷，活力刺激
　　如果不够刺激好玩，那与普通的博物馆群有什么区别？于高登岛对自身的定义是首都博物馆区，但绝不仅是博物馆区这么简单，而是具有博物馆区功能的城市乐园。因而，区域以＂不求正经，求刺激＂的打造理念，形成了多元、刺激的多重特色休闲体验。毕竟在这个＂玩儿才是硬道理＂的时代，好玩才能＂走流量＂。
　　4．新锐文化——五感盛宴
　　对于年轻人而言，于高登岛的意义不仅是正统的文化教化场所，还是深入触碰渗透瑞典最经典流行文化的狂欢场。于高登岛内打造了瑞典经典乐队ABBA纪念馆和瑞典烈酒文化馆，营造直观的听觉、视觉和味觉刺激，让你全身心地沉浸于狂欢，沉浸于瑞典斯德哥尔摩独特的城市气质与文化。
　　（1）ABBA纪念馆：打造最身临其境的音乐盛宴和视觉互动。
　　ABBA纪念馆2013年开幕，不仅展示了ABBA乐队发布的所有唱片作品、演出服饰、所获奖项等其他周边产品，在馆内还重建了MV场景，在这里，很容易就能让热爱音乐的年轻人置身于朝气、活力的歌曲情境之中。还配备了许多音乐主题互动设施，乐迷们可以亲身体验音乐录制、歌曲制作、音乐定制、MV拍摄、视频互动、现场演出等场景。
　　（2）瑞典烈酒文化馆：提供最浓厚的味觉享受和嗅觉刺激。
　　于高登岛2012年开张的烈酒文化馆可以说是最能体现瑞典人的饮酒文化。这里绝不仅展示五颜六色、酸甜苦辣的酒精历史，更关注酒精所引发的人的行为、欲望与痛苦。除此之外，这里最引人驻足的便是瑞典政府捐赠的850多件伏特加典藏系列和550位艺术家设计的酒瓶作品。[10]当然，在馆内酒吧品尝瑞典最传统的酒精大作也是一种味觉上的盛宴。烈酒文化馆内设计的一切都在渗透一个信息——＂瑞典人绝对比战斗民族更爱酒精＂！
　　5．主题乐园——身心刺激
　　将于高登岛的打造模式定义为＂乐园型博物馆名片区＂，绝不仅仅是一句空话，因为斯德哥尔摩政府真的在岛上打造了一座游乐园——蒂沃尼游乐园（Gröna Lund）！蒂沃尼游乐园面积不大，但坐落在于高登岛的边缘地带，面临大海且游乐设施十分密集，园内设置不同刺激程度的过山车，为慕名而来的百万名玩客提供最刺激的身心体验。
　　6．城市节庆——连续狂欢
　　城市乐园带给民众的不仅局限于静态文化普及、渗透身心的五感盛宴，还应有更具活力的城市狂欢。于高登岛作为城市文化休闲极核，是斯德哥尔摩城市各类节庆活动的主要承办地，形成活动月月不停歇的娱乐狂欢氛围。于高登岛不仅成为斯德哥尔摩的文化名片，更给自己标定了城市狂欢的标签，源源不断地吸引慕名而来的游客。
　　7．强势互动——特色交通，内外联动
　　（1）内部缝合，多样化特色交通串并各个组团。
　　于高登岛文化区内部各功能区在地理上存在一定的割裂，作为一个有机发展的整体，只有良好的交通串并，才能实现各组团合力的发展，谋求共赢。斯德哥尔摩政府在片区打造时，用复古趣味的交通将区域内各个组团有机缝合在一起，增加区域游玩便捷度，例如，特色水路两用游船连接于高登本岛和周边片区功能组团，复古斯堪森7号电车连接斯德哥尔摩城市中心区与于高登岛文化区和童趣卡通小火车串并于高登本岛内部各个游览景点。
　　（2）外部串联，带动城市其他片区人气提升。
　　对于一个博物馆名片区而言，单摆浮搁或一家独大，绝不是片区的终极发展目标。名片区同时也必须成为城市整体的旅游磁极、人气发动机，带动城市其他片区蓬勃发展。如今的斯德哥尔摩在于高登岛乐园片区的基础上提出了＂斯德哥尔摩大博物馆＂的概念，在斯德哥尔摩城市街区建立一种与城市发展、公众生活紧密关联的没有围墙的＂城市博物馆＂。城市以于高登岛为核心磁极，设计多样游线，串联城市多个片区，带动城市其他片区人气和影响力，实现全域共赢。
　　四、没有唯一答案，城市面临的从来都是选择题
　　于高登岛的困境不是城市区域本身打造面临的困扰，而是整个城市甚至国家文化的缺失。不是每个城市都如北京、南京、西安、杭州一样，拥有强大的文化历史底蕴可以依靠；也不是每个城市都如纽约、华盛顿一样，可以依靠强大的财力资本和都市能级，通过购买大量的大师作品构建文化自信。大多数的城市都面临着斯德哥尔摩这样的＂三无＂困境，没有强IP，没有强底蕴，也没有足够多的历史遗产。
　　对芸芸众生型城市而言，选择重金打造＂文化殿堂＂似乎更像是＂面子＂重于功能、实用的鸡肋选择。其实，不妨摆正心态，换种思维重新思考城市名片区打造手法，毕竟世界上没有《城市博物馆名片区打造手则》这类标定了执行标准的城市《圣经》，在没有标准答案的情况下，重金打造出的＂文化殿堂＂可以是正确答案，＂四两拨千斤＂巧实力设计出的＂乐园片区＂也可以是正确答案。
　　瓦萨沉船博物馆
　　不妨切合实际，不谋求某个绝对＂硬核＂的重量级博物馆，而是立足城市气质，打造＂功能全面、人群聚焦＂能够带来＂真流量、真效益＂的城市文化区。
　　本文节选自华高莱斯＂技术要点＂系列丛书《都市文博区》。《都市文博区》是一本从多个维度介绍不同类型文化场馆聚集区的城市研究书籍。本书力图通过对全球城市及重要城市中都市文博区的特色分析，为国内大城市及文化富集地区的文博区建设拓展观察视野，提供发展思路；同时，本书也针对中小城市如何打造特色化的文博区，给予了路径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