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孩子都可以把他想要的东西，放进旁帝的图画里

　　说到法国图画书大师旁帝（Claude Ponti），你会想到哪些书？是《卖爸爸卖妈妈的商店》还是小鸡布莱兹系列？其实自人生第一本图画书《阿黛拉的神奇魔书》以来，旁帝已经创作了70多部作品。它们大多带着奇趣又自由跳跃，总是挑战着每一位小读者的想象力。他的书有相当一部分已经引进到中国，并在中国收获了许多粉丝。
　　旁帝创作的两本图画书。
　　作为一名能写会画、有独特风格和审美追求的作家，旁帝的作品令人感觉其乐无穷却又富有哲思。他将这一切的源泉归结于自己的童年——那个时候的他孤独、不合群、爱分心，是一个成天做着奇奇怪怪白日梦的小孩，＂我很早就学会了让自己的头脑漫游，向周围的一切敞开心扉。＂
　　在新京报记者对他的采访中，他说，＂（20世纪）50年代，大约在我六岁的时候，我居住在一个小城镇之中，村庄附近就是一座长在山坡之上的森林。我一个人生活在脑海中数以千计的冒险之中。我相信，在我童年的时候，我学习到了很多东西。我坐在一棵橡树上看书，与世隔绝，统治着自己的世界。我在森林里的苔藓和蘑菇之中创作出许许多多的小人儿。＂
　　1986年，旁帝为刚刚出生不久的女儿阿黛拉（ Adèle ）创作了《阿黛拉的神奇魔书》。女儿的出生改变了旁帝原本对世界抱有的悲观看法，他希望为这个小女孩做一本书，一座像房子一样的大书，一本可以成为她的宇宙的大书，一本让她能够把握和亲近世界的大书，＂她可以任意进出、嬉戏游玩、变大变小，她可以用眼睛当作剪刀，把书上的图画一一‘剪’下，用梦想的水滴将它们重新拼贴组合。＂
　　＂什么都不要做，尽管自由地去想象……我不知道我是否保留了一个孩子的观点，因为我觉得我变了。＂开始创作之后，旁帝将这种自由植入到每一个故事之中，画一切难以想象的游戏，生机勃勃的灵感，以及许许多多看不见的情绪。
　　在采访中，他这样说道：＂我和许多其他人一样认为，在为儿童创作时，最为重要的一件事是尽可能保持真诚。永远不要忘记，孩子是一个正在进行自我建设的人。＂
　　旁帝，法国殿堂级图画书大师，以充满奇思妙想的插画而闻名于世。曾获得法国童书界最高荣誉奖项＂魔法师特殊成就奖＂。
　　当然，头痛的可能是他的出版商和读者们：他们永远无法为这位＂恶作剧＂作者最新交付的作品找到某种固定的版式，父母们也永远在发愁如何将它们整齐排列在书架之上——它们的外形总是那样迥然有异……不是过于巨大，就是有着某些特别的比例，即便是同一套书，也大大小小各不相同。
　　更为令出版商头疼的是，旁帝总是无法接受为自己的书添加上千篇一律的固定条形码——他为每一个条形码都做了独特的设计，有的是镰刀割出来的，有的是大剪刀剪出来的，有的是割草机推出来的，而有的则是直升机压出来的……显然，一个固定不变的条形码让这位作家感到愤怒和难以忍受，这些＂另类＂＂不守本分＂的条形码设计，正是他对出版商的＂复仇＂，以及他和读者之间乐此不疲的＂惯常游戏＂，＂他是无法被框住的……这与他非凡的天赋相得益彰：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下文整理自新京报记者对旁帝的专访。
　　布莱兹的面具
　　赋予孩子们梦寐以求的＂特权＂
　　在法国，由旁帝创作的总是戴着红色面具的小鸡＂布莱兹＂是最受孩子们欢迎的角色之一。但到底谁才是布莱兹？这可能永远都会是一个秘密。
　　布莱兹总是隐藏在一群毛茸茸的、温顺的黄色小鸡中间，简直和其他小鸡一模一样。＂因为在温顺的小鸡群当中，我需要一只总是捣蛋的小鸡。＂这促成了旁帝创作布莱兹的想法，他为布莱兹戴上了调皮的红色狼面具，以便于它可以把自己的脸藏起来，做任何调皮捣蛋的事情，但又不会被认出来。
　　《小鸡布莱兹和灾难检查官》插图。
　　细心的读者可能会发现，在《阿黛拉的神奇魔书》中就已经出现了小鸡的身影——光是封面里就有九只。而在旁帝的其他作品之中，小鸡更是无处不在，并且越来越多——发展到最新几部作品，小鸡的数量更是多到难以数清楚。除了睡觉外，这些小鸡总是无休止地疯狂玩闹，它们上蹿下跳，活泼好动，既富有创造力又极具破坏力……即使在它们睡觉的时候——这恰好和我们的孩子如出一辙。
　　蓬松柔软的小鸡有着尖尖的嘴巴，灵活的翅膀和小腿，以及总是在观察一切的眼睛，崇拜旁帝的孩子们将他称为＂小鸡之父＂。旁帝本人非常认可这种说法，他甚至觉得可以从过去的旧照片中看到自己也长着一只小鸡的尖嘴巴。事实上，这些可爱小鸡的诞生要追溯到上世纪50年代。在开始所有创作之前，旁帝就已经开始在自己学校的笔记本上画下了这些毛茸茸的黄色小生物，小鸡们有着快乐却滑稽的脸，从纸张的一页跳到另外一页，踏上疯狂的冒险之旅。
　　《小鸡布莱兹和星球破坏王》插图。
　　布莱兹是其中最为特别的一只小鸡。戴着红色狼面具的布莱兹在《阿黛拉和沙子先生》中首次登场。布莱兹的名字来源于旁帝最为欣赏的两位作者布莱兹·桑德拉（Blaise cendras）和布莱兹·帕斯卡（Blaise Pascal），因为他们＂虽然风格完全不同，但他们的作品都有着极其现实和极尽幻想的双重空间，为这个什么都不是的小鸡赋予较深的文化传承，我觉得很好玩，也很满意。＂
　　那么，在一群几乎一模一样的小鸡当中，到底谁才是布莱兹呢？
　　＂布莱兹是一个戴着面具的小鸡，事实上，我书里的任何一只小鸡戴上面具都会变成布莱兹……戴上面具的小鸡，可以在不被抓的情况下做任何蠢事或者恶作剧。＂——这是孩子们梦寐以求的＂特权＂，旁帝表示，＂每个人都可以成为布莱兹，这是面具的一个特征。当你戴上面具时，你就是别人或别的东西。对布莱兹来说，面具是一种自由。＂
　　《阿黛拉的神奇魔书》插图。
　　在跳跃和联结中
　　创造交错时空的故事
　　《小淘气阿黛拉》是阿黛拉设想的一个刺激有趣的梦境，＂我喜欢梦的幻想，因为这是反映现实的另一种方式。让我着迷的并不是梦的怪诞，而是这种看待事物的独特方式。孩子们会用自己特有的方式观察这个世界，如果我在书中用同样的方式和他们交流，就能传达更多的东西。＂
　　女儿阿黛拉对旁帝的创作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旁帝平时在家工作，方便更多地照顾女儿。他说希望自己可以在任何环境下都能够帮助到她，让她在知情的情况下做出自己的选择，而不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她。＂有一天她提醒我，我的角色经常遇到他们必须自己独立面对的情况。她对我说：‘我坐地铁的时候，我不会梦想着它会去到别的地方，但我梦想着自己可以驾驶它。’所以，我写了一些书，让我的角色从故事一开始就可以按照自己的决定和方式行事。＂
　　《欢迎来到怪兽国》，[法]旁帝 著，魏舒 译，接力出版社2022年4月版。
　　在旁帝的所有故事里，几乎都保留了拼贴、游戏和穿越的特质。孩子可以从一个词跳跃到另一个词，从一个画面跳跃到另一个画面，从一本书跳跃到另一本书，甚至从一个宇宙跳跃到另一个宇宙，仿佛阅读中有无数平行交错的时空，随时可以彼此联结。
　　是的，跳跃和联结。旁帝的作品《欢迎来到怪兽国》是一本对利奥波德·肖沃（Léopold Chauveau）的致敬之书，其中出现的怪兽均由肖沃绘制和雕塑。书中的绘画灵感来源更是多种多样，比如取材自《爱丽丝漫游奇境》的《白兔》，取材自圣斐德斯教堂壁画的《收藏家》，智慧之神托特的雕塑，罗兰·托普的版画，赛罗·阿苏尔的壁画，以及比得兔等。
　　《欢迎来到怪兽国》一书中，旁帝部分绘画灵感来源。
　　在旁帝的其他作品中，熟悉的经典作品和人物也比比皆是，比如《小鸡的一千个秘密》的书堆里有《爱丽丝漫游奇境记》等作品，在《大耳朵》的童话国里，有希腊神话中的米诺斯迷宫和牛头怪、埃及神话的豺头神阿比姆斯、日本故事《百鬼夜行》歌中的雨伞鬼、《仲夏夜之梦》中的树精戈白林、《聊斋》中的狐精，等等。
　　《欢迎来到怪兽国》中，旁帝描绘了一个比现实更离奇的巴黎，在这里，怪兽雕塑以第一人称视角开口说话，讲述它们的故事，它们对生活的看法，以及它们看待世界的方式。在怪兽国，敏感、细心、有观察力的怪兽通过讲述自己的痛苦、愚蠢，陪伴、支持着我们，甚至打算帮助我们成为＂坏人＂。
　　这些怪兽里，擦梦怪像个海绵擦，能让痛苦的记忆变得温和，只有一点点忧伤，不会让人那么难受；斜心侠是个搞笑高手，可以把最蠢的故事变成最快乐的笑话；闭嘴怪则可以给自己的寄主带来他所需要的刚刚好的恶意……这些怪兽住在孩子们的身体里，代表着他们多种多样的情绪，当然也包括悲伤，旁帝说，＂我并不认为所有的孩子都怀着巨大的悲伤，但有些孩子可能心中藏有伤悲，而且每个人或多或少有过悲伤的经历。我想告诉这些孩子，悲伤是有用的，有时甚至是有好处的。比如说可以把悲伤当作避难所。＂
　　采写/何安安
　　编辑/申婵
　　校对/卢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