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公园论坛丨海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院长张引黎族文化赋予了海南热带雨林国家公园人文价值

　　↑海南省陵水县吊罗山热带雨林国家公园郁郁葱葱景色如春 图据IC photo
　　红星新闻记者丨罗梦婕 宋昕泽
　　编辑丨余冬梅 郭宇
　　＂他年谁作舆地志，海南万古真吾乡。＂900多年前，当＂东坡居士＂苏轼被贬谪海南时，就被眼前这片旖旎风光的岛屿深深震撼，写下千古名作。作为我国南部大海上的一颗明珠，海南省拥有丰富的动植物资源。而在其之上，还存在着一片人迹罕至的未知之境——海南热带雨林国家公园。
　　这里绿萝交织、鸟兽穿行，将中国的生物多样性保存到最佳。这样的热带雨林，在中国只有一个，在世界上也绝无仅有。海南热带雨林国家公园地处海南岛中南部，总面积4269平方公里，占全岛陆域面积的八分之一。
　　↑初保村（老村）俯瞰图
　　这里是诸多全球濒危物种和海南岛特有物种的庇护所，亦是黎族人民长期定居、创造独特岛屿性部族文化的场所。在漫长的发展历程中，黎族人民与热带雨林相伴，贡献了黎锦、黎陶、黎歌、黎舞等特色技艺，也创造了与热带海岛自然环境相适应的、具有鲜明特色的文化。
　　据悉，2022年4月，海南热带雨林和黎族传统聚落被正式列入世界遗产预备清单，申报类型为世界自然与文化双遗产。该申遗项目已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中心列入世界遗产预备清单。
　　＂热带雨林是黎族人民的生存土壤，在这块土地上黎族人民创造了自己的独特文化，从而也赋予了海南热带雨林国家公园人文的价值。＂长期研究建筑遗产保护和文化生态环境研究的海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院长张引教授表示，海南的热带雨林与黎族文化是彼此依存、相伴相生的关系，而海南热带雨林国家公园的建立，更是对海南的黎族文化发展有着重要意义，＂不仅能加大我们对文化的保护力度，还将极大增强我们的文化自信。＂
　　↑张引 受访者供图
　　海南热带雨林国家公园与黎族文化相互依存
　　北纬18°23′至19°17′，东经108°47′至109°43′。这个看似普通的地理坐标，既是位于海南岛中南部、以五指山为中心的热带雨林，也是黎族人长期定居、创造独特岛屿性部族文化的场所。在张引看来，黎族文化底蕴深厚，有黎族织锦、制陶等传统技艺，还有＂三月三＂等传统民俗，但因黎族无文字，其文化形态多依靠口头和行为世代相传，因此在时光的巨轮下，恐将消亡，这与海南热带雨林国家公园里的稀有动植物一样，急需保护。
　　红星新闻：一直以来，海南的热带雨林都在源源不断地为岛上的黎族人民提供补给。黎族人民也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了大量珍贵的独有文化。据你了解，海南黎族留有哪些传统文化，它们的现状如何？
　　张引：海南热带雨林国家公园的周边社区是黎族、苗族世居地，这里的黎族文化底蕴深厚，不仅拥有黎族织锦、制陶以及苗族蜡染等传统技艺，还有着＂三月三＂＂长桌宴＂等热闹的传统民俗。近年来，很多黎族特有的传统技艺都被列为非物质文化遗产进行保护。海南省级以上82个非遗项目中，黎族共有28项，占比超三分之一。
　　但是，黎族虽有自己的语言，却没有自己的文字，其文化形态多依靠口头和行为世代相传，从而导致黎族传统文化的研究、整理、展现等均较为薄弱。特别是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黎族群众的很多生活习俗、文化习俗也都随着黎族传统村落的消亡而＂式微＂。
　　比如，最能体现黎族人传统村落的建筑＂船型屋＂。这类房屋多以茅草为顶，墙体则多为木板结构，外形看上去似一艘倒扣的木船。但因各种原因，很多原本生活在这些房屋里的居民都搬迁到了新的宅基地生活，将原本的老房子空置。后来，又出现建房材料的缺少，以及长期人气不足导致房屋腐烂等问题，久而久之，这些船型屋甚至是老村落逐渐变成了＂废墟＂。目前，只有五指山市毛阳镇初保村、东方市江边乡白查村两处被列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的村落得以保留古老原貌。
　　另外，黎族还有很多习俗也在逐渐的消失。例如黎族的纹身文化，黎族长辈会给族里的女孩从小时候一直纹到成年，全身没有任何一个地方遗漏，如果女孩不纹身就意味着＂丑＂，没有人会娶。但现在随着思想意识的发展与进步，已经很少会有黎族人纹身了。
　　红星新闻：包罗万象的森林生态系统，被誉为孕育人类文明的摇篮，请问海南热带雨林国家公园与当地的民俗文化是一个怎样的关系？
　　张引：这二者是彼此依存、相伴相生的关系。海南的热带雨林是黎族人民的生存土壤，在这块土地上黎族人民创造了自己的独特文化。同样，如果没有黎族文化，那么这片雨林仅是生态意义上的一个雨林；有了黎族文化，海南热带雨林国家公园才有了人文价值。
　　另外，海南的黎族文化和海南热带雨林国家公园里的稀有动植物一样，都具有自己的独特性，且急需保护。有了国家公园这一平台，就能让这里的文化和生物都上升到一个国家公园的概念，加大各界对他们的重视，从而加强我们对于这些东西的关注、研究、推广等，让他们迎来一个非常好的节点。
　　↑藤编器皿有衣篮、鱼篓、刀箩、米筛、斗笠、首饰盒等 图据新华网
　　文化不可再生，需适当接触商业
　　申报双世界遗产的＂海南热带雨林和黎族传统聚落＂项目兼具自然生态价值和历史人文价值的，已成功拿下申遗＂入场券＂，但对传统文化保护而言，这场＂马拉松＂才开跑不久。张引指出，如同黎族的纹身文化一般，倘若现在不加以保护或抢救性研究，那么以后想再去寻找必然十分困难，因为文化是不可再生的。但对于传统文化的传承，不能只进行简单＂福尔马林式＂保护，而是需要与商业适当接触，在借鉴成功文创经验的同时，走出属于海南黎族自身特色的发展之路。
　　红星新闻：据了解，海南正在积极推动＂海南热带雨林和黎族传统聚落＂项目申报世界自然和文化双遗产，其中＂聚落＂一词该如何理解？这一举措有何重要意义？
　　张引：首先，＂或久无害，稍筑室宅，遂成聚落＂，＂聚落＂是一种形态，类似于一个场所，是由人、建筑、环境这三大方面构成的，缺一不可。其次，＂聚落＂的三个元素构成之后，就会产生人们生活所需的方方面面，包括一些行为、习俗等。像黎族人的纹身传统，藤编竹编技艺，骨器制作，烧陶技艺等等，都是基于＂聚落＂才产生的。
　　此次申遗能填补海南世界遗产为零的空白，也能促进当地生态环境保护管理水平的提高，并带动当地经济社会的发展。同时，还能为我们去研究、保护这些传统文化提供强大助力。比如，对于一些已经濒危的黎族文化来说，哪怕因为现实原因，人们在生活中已经＂抛弃＂了它，但在学术上我们还是要去研究的，不论是历史学的角度，还是人类学的角度，亦或是艺术学的角度。只是因为一些文化是完全不可逆、不可再生的东西，像黎族的纹身文化，它是女性纹身男性不纹，等到这些纹身的人老了或者过世之后，我们几乎不会再有＂活体样本＂了。如果现在不加以保护或抢救性研究，之后再去寻找就很难再找到了。
　　↑走进椰林掩映的海南省东方市江边乡白查村，一间间茅草覆顶的低矮房屋如一艘艘倒扣的船，这就是黎族人民的船型屋（资料图片） 图据IC photo
　　红星新闻：对于这些传统文化保护，特别是类似＂船型屋＂类的物化文化在未来发展上，是否应该接触商业，还是只要原汁原味的修复留存就好？
　　张引：这些物化的文化都需要适当的接触商业。在借鉴一些成功的文创经验时，走出属于海南黎族自己特色的发展之路。同时，需要注意的是，海南这边的一些物化文化是比较脆弱的，像船型屋，目前连它的外形保护都比较难，更难谈商业开发。因此，我们需要因地制宜的去慢慢探索出适合海南黎族传统文化发展的道路。
　　我个人的学术观念是，如果说不动它（物化文化），那么相当于我们只是进行了＂福尔马林式＂的保护，而这种保护只要在博物馆里就好了。而动它就要弄懂这些文化的来龙去脉，它的千百年演化过程，它的方方面面，以及它该如何再生，如何转化，如何把它传统的原真性更好的提炼。所以，这条路是必须走的，不走是没有未来的。
　　其实国际上，包括我们内陆也做了一些类似的探索，比如说生态博物馆，建筑这种完全露天的生态博物馆。海南其实是比较适合做这种形式的商业结合。像五指山市的初保村，我们就可以围绕它的梯田地势做栈道，设计出有趣的游玩观览路线。然后再进行村落维修，动员村民回到老村从事一些日常的劳作。这样，游客来了过后就会从猎奇探索到深刻认识黎族村落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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