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的二舅,被周公子换掉了人生
一
我老家的村子里,有个红叔。
他的母亲不识字,生下他后取名叫小红。家里穷从小营养跟不上,红叔长得矮,跟着村里男孩上山捕鸟下河抓鱼,村民们说他闲不下来的劲儿,以后要当混世魔王。
他经常骑着家里的牛,嘴里叼一根芦苇,慢悠悠从村头逛到村尾。
据说,红叔有九条命,老人经常说九命猫妖的故事,红叔就是猫妖的化身。
他被发疯的牛顶过肚子,晕过去后来没事了。
他从学校7米的树上摔下来,胳膊断了,回家休息一周又来学校。
他上山拔果子从山崖掉下来,母亲气得背着他跑到县城的医院,村里人笑着说这次准没命了,三天后他背着箩筐去采猪草,笑呵呵地看着周围惊讶的人。
还有很多小灾难,农村的孩子,养大就行。红叔的成绩很好,县里前十名。
家里七个兄妹,就他读到高中。那年高考,他觉得上大学没问题,但迟迟没有等来录取通知书,同村成绩下游的春旺都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了。
他骑车到县里邮政局询问,工作人员说没有他的信件。
红叔落榜了,贪财的父亲不让复读,说家里人多,他是老大早点出来赚钱。
他没有一再坚持,他的父母也不像俞敏洪有开明的母亲,愿意出钱让他三次高考。
可悲的是,他的父亲是个老师,从小四书五经倒背如流,经常被学堂先生表扬,但却特别吝啬,爱钱爱书爱音乐,当年红卫兵搜家时把一沓钱藏在灶头的灰里,才躲过一劫。
他父亲从不管家里的事,没事就去村口拉二胡,家里七张嘴全是文盲母亲操持,孩子前程没人指点没人带路。
他继承了父亲清高又固执的性格,没有反复求情,赌气外出学木匠。
正如父亲在中学当老师时,被县里领导看中写文章的才华,此时县长身边缺一个文秘的岗位,备选人是父亲和另一个人。
村长让他父亲花钱打点关系,这个教师鄙夷地说,我不屑做这样的事,真的看中我也不用搞这些花招。
另一个备选人灵活地游走在这场角逐中,最终成为县长秘书,后来升到省里了。
那时候当老师工资特别低,七个孩子嗷嗷待哺,他父亲觉得当老师不如回家卖红薯,真的回家种红薯了,这下又成农民了。
农民的儿子学木匠,有门手艺也比种红薯强。红叔学了三年木匠,村里的活儿做得风生水起。
有次他去隔壁村给人干活,原来是给高中老师做书桌。老师说你当年没考上知道啥原因吗?他说自己命不好,没考好。
老师叹了口气,你是命不好,分数让人给掉包了。春旺有个本家的叔叔在教育局工作,可惜了。
红叔那天很晚才回家,在老师家喝了酒,回家路上掉进沟里,下巴留了一条疤。
再过两年,红叔成了家。婶子勤劳,俩人的生活在村里算不错了。
有年夏天傍晚,她下地回来后感觉胸闷头晕,到村里诊所找赤脚医生,医生一针扎下去,当晚她就没了,连句话也没留下。
红叔扛着锄头到赤脚医生家,看到医生的残疾孩子在院子跟他打招呼,医生年迈的母亲拄着拐杖,握着他的手老泪纵横说:"红崽儿。"
红叔心软了,扛着锄头返回家去,从此一蹶不振 。
善良与仇恨交织在一起,最终善良占据上风,仇恨伤害自己。
红叔继续做着木匠活儿,没以前那么勤快,别人介绍对象也没心思处。在30岁这年,有天晚上喝酒了,家里存放的木头着火了,人就这样没了。
红叔短暂的一生,家庭的无知、权力的操纵,让他错过了那个时代的红利,如果再复读一年,他也可能分配工作,吃公家饭,成为家族里第一个大学生。
父亲的性格决定了不如意的命运,这延续到红叔的身上。
那个年代,因高考被调换的人生,还有很多。他们如果在命运的几个节点没有成功,此后便如草菅一般继续苟活。
二
赤脚的要成为穿鞋的,性格、家庭、运气得有一项是出彩,至于能力,以前我觉得很重要,现在也重要,但在人生系统中只是一部分。
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德五读书, 读书是寒门子弟唯一的晋升通道,连这个都要被剥夺,那真是翻身无望。
而江西交通家族周公子的命,一开局稳赢。
目前他被停职输在了不积口德,但他仍享有好命带来的财富,跟他的能力没有任何关系。他说985也进不了他们的单位,他三本毕业就能进来。
村里的二舅们,纵使有全才能力,但逃不了环境的束缚,遇到不公平没有任何渠道争取,手无寸铁 才是小人物命运的悲哀。
周公子的父亲、母亲、大伯、二伯、三伯,就能织成地方的关系网,牢固地维护自己家族的利益。
小圈子"近亲繁殖"加剧了阶级的固化,在县城,掌握权力就是那十几个人, 为什么说在县城遇到事,你都不知道自己的竞争对手是谁,一旦找不到熟人就放弃了争取。
这就是地方门阀,越是能力门槛低的地方,越容易走后门找关系网。
国家一直以打破壁垒的方式来维护社会稳定,群众对权力门阀的容忍度越来越低。
十年前,谁会看得上靠关系进国企的小周?那时候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今天,一群人需要看接受现实的二舅来治愈内耗,也无法帮他争取低保,说明自己在外面过得像丧家之犬,在生活中屡战屡败,自顾不暇没法改变什么。
今天,一群相信读书改变命运的人,愤怒地推翻周公子,说明社会经济发生重大变化。
现代社会是一个"增量社会",如果不把蛋糕做大,二舅、周公子、易烊千玺的个体事迹就会激增 社会矛盾。
读懂二舅,就是读农民的一生,也是我们要去改变的现状。
要明白一点的是, 善良坚韧,也会一生坎坷。
不要崇拜吃苦,不要歌颂苦难,既然苦难在所难免,只能把一地鸡毛淬炼成一方锦绣。 让屡战屡败的负能量,成为屡败屡战的正能量。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管他正的负的,开心一天是一天。
你有你的二舅,我有我的红叔,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希望,国家能有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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