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中年如霜

　　百夫长
　　中年像一只不怀好意的野猫，蹑手蹑脚走过屋顶的青瓦，你刚察觉，它又倏忽一下不见了，唯剩一地惊心动魄的皑皑白霜，让你感伤不已，却又无能为力。
　　周末早上刚起床，就收到母亲从老家发来的生日祝福。人到中年，要挂心的事太多，哪里还会记得自己的生日。倒是每年的今天，总会早早收到母亲送来的祝福，一颗被尘世浸染的心，瞬间变得柔软且湿润。
　　下午，全家去看望岳母。见到我们，岳母喜形于色。餐桌上，嫂子早已摆好丰盛的晚餐，老哥拿出一瓶珍藏多年的好酒。外甥女小桃子见后，大声说道：＂爸爸，你又喝酒！＂老哥酒量欠佳，每次酒后都会面红耳赤，酣睡如雷，小桃子便自觉当起了监督员。嫂子把小桃子抱到一边，轻声哄道：＂今天爸爸高兴，就让他陪姑父喝一杯吧。＂小桃子这才点了点头。
　　得到女儿的允许后，老哥与我坐下来，一边喝酒，一边闲聊。在灯光的映照下，陡然发现他的头发白了许多，特别是鬓角两侧，如霜似雪，颇为醒目。心中不由感慨，不知不觉间，老哥已是年近半百的人了。
　　以前，老哥下班后很少落家，不是和朋友外出喝茶、打球，就是去参加各种饭局，偶尔回家吃顿饭，也是行色匆匆。月初，岳母突然中风后，老哥像换了个人似的。岳母住院二十多天，老哥全程陪护。出院后，岳母对老哥更加依恋。每天一下班，老哥便急着往家里赶，再也无心外出会友。
　　回家后，妻儿先后睡觉。午夜时分，分外想念千里之外的母亲，竟然失眠了，只好一个人下楼散步。
　　今年八月，母亲的坐骨神经痛犯了，医生一下开了三个月的药。从医院回来后，母亲每天大把大把地吃药，口麻、腹泻、头痛等不良反应让她痛苦难耐，腰腿疼痛扰得她彻夜难眠，有时只能靠吃去痛片，晚上才可睡上三四个小时。
　　母亲在老家病重时，因为疫情，我正被封闭在单位。封闭刚解除，紧接着又转入了大会安保工作。每次和母亲视频聊天，她总是强装笑脸,说一切都好，叫我安心工作。有一天，我问母亲为什么大白天也躺在床上，她这才一五一十告诉了我生病的事，听得我既内疚又心疼。
　　到了晚年，母亲觉得自己成了儿孙们的累赘，总想为我们做点什么。五年前，兄长们在老家盖了新房后，她坚持要一个人回去长住。回家后，她不仅自己种菜，还耕地耘田，用自家的粮食去养鸡养鸭。只待过年时，既喂饱我们思乡的肠胃，又塞满我们小车的后备厢，如此，她方才快乐且充实。
　　前几天，母亲对我说：＂儿呀，明年娘可能真种不了地了，到时你们就吃不上娘养的土鸡了。＂母亲的话让我心痛不已——母亲曾是多么要强的人啊，现在也开始说泄气话了。我安慰她说：＂只要您身体好，这比什么都好。＂
　　同为人子，我深知老哥的所思所忧。定居南方二十多年后，我在老家早已成了无房之人，每次回乡，都随母亲住在大哥的新房里。只要母亲还在，我的故乡就在。大哥想留住的是一个有妈的家，我想留住的是整个故乡。
　　中年如霜，坚硬似铁。但如果人到中年后，还能随时都可叫一声＂妈＂，这如霜的中年，也是温暖可亲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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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编：笔墨舒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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