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小白 国庆节下了两三日雨,秋天越发地凉得棱角分明,风追着人跑,很是阴冷。浓荫不再喜人,秋阳万般偏爱。 抬头望天,天空一天比一天蓝,蓝得让人如同在梦里,在最美的时光里,想起此生最美的人和事。大朵大朵厚厚的白云,层次模糊地堆在天边。越往高处飘浮的云越稀薄,宛如缕缕轻烟,十分飘逸地游动着。天空越飘越远,像不食人间疾苦的仙人,没悲欢,也无所谓冷暖。西风乍起,天地一分为二,开阔成迥异不同的两个世界,形成不一样的风景。 秋风刮过道路两旁,绿荫繁茂的树林,大片绿叶此起彼伏像波涛在海面上翻滚,哗啦啦作响。一色的绿入了秋,霜雨露就是各样的染料,浸染着粉刷着这绿就成了酒红,墨绿,金黄,血红,呈现出生命中最绚烂、迷人的色彩。让人分不清它是叶还是花,或是别的什么。一棵老柳树,垂着满树负重的枝叶,在秋风里摇摇晃晃,满身流动的细叶子,层层叠叠,密密麻麻,随风而动,像披头散发的巨人,像面目狰狞的怪兽,像穿着流苏绿衣的伏击之王,总之不太像一颗植物。 所有渐变的绿叶,瑟缩的小草,枯萎的花朵都在和它的根,或主干的树在深情的拥抱,做最后的告别。这场告别在每一场秋风过后,都将浩浩荡荡,洋洋洒洒,直到干干净净,好像它们从不曾来过。可是它们有的的确确,在烂漫的春天发芽,在盛夏浓荫华盖,在秋天断然离去,在冬天归于平静,隐入尘土。 秋到了冷风里,难免萧瑟且悲壮。但喜欢秋的人,总是在清晨古铜色的光,铺满整面墙体时,会听到鸟儿的鸣叫。麻雀是这人间烟火最平常的叫声,总在窗外叽叽喳喳叫个不休,把整夜的寂静和寒凉都驱散了,喧闹如常,生机勃勃地召唤着人们推开窗户,走出家门,迎接新的一天。赶早市的人,从菜市场东走到菜市场西,来来回回,看见什么就买点什么。瓜,有长条橙黄的大南瓜,也有圆滚滚墨绿的小南瓜。西红柿,红的、青的,青的跟螺丝椒炒着吃,相当的酸辣美味,与我就是想想也馋得直咽口水。秋收的菜市场丰盛得让人欣喜,大白菜都是整车拉来的,是刚从地里摘下来的,还散发着土腥味,捧在手里凉凉的,看着水汪汪的,菜叶子鹅黄淡绿新鲜极了。挑选的人群中有人说,这大白菜炖粉条,猪肉,吃在嘴里绵绵的,没老筋,嫩得很。 这些年疫情,溜达最多的地方就是各种菜市场。门前这条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成为地摊聚集地,俨然一个大型农贸市场。眼下城市生活区又被病毒裹挟在夹缝中,人们活动的范围又随之缩小。几乎天天都有喇叭在喊,没做核酸的,下楼做核酸……做核酸的队伍一波又一波。十月屋里阴寒的冷,恋着窗外的暖阳,也是要赶着下楼去排长长的队。于最初捅嗓子眼,棉棒挠刮过后的涩痛,恶心,呕吐的不适感,现在已麻木了,深入记忆地习惯了,反倒更乐于走到室外,感受十月阳光的温暖。 晒暖的老人更惬意,走到哪手里都提着个小马扎,小板凳,寻觅到一片暖烘烘的舒坦地方,支开小椅子就坐下。自然最暖,最热闹的,还是要数菜市场马路两旁靠墙的方寸空地,早上他们扎堆在路这边石桌下棋,下午就零零散散聚到路对面青石板台面上打牌。总之暖阳在那他们就挪到那。而每日下午四点过后,鼎沸的不成样子还是路边的菜市场,附近种地的农人蜂蛹而至,像是把整个秋天都搬到集市上来了。橘红的柿子盛满了框,鹅黄的翠梨拉半车,小巧玲珑的山楂红果堆排放。玉米,早在盛夏就上了市,秋收得更不必说。 随之而来还有很多小商贩,鱼鸟花卉的,各种香料的,衣服的,书的,玩具的。尤其是那个十元三双袜子摊,循环播放的喇叭声。喇叭里是普通话的方言腔,每一个字的音拉得足够长,从低音往上起到最高音,然后又突然降下来,戛然而止,接着又重复播放,听的人真难受,好像打呼噜的人呼噜声卡顿住了,有忽地顺畅了,一波三折的吆喝声,吵得让人又烦又忍俊不禁地想笑。 而很多时候,与我更喜欢秋天里那份宁静。午后阳光淡淡地落在屋内一隅,阳台上暖暖的。一个人什么也不做,安静地坐着,就觉得很美好,很充盈。或是沿着一条铺满鹅卵石路走着,什么也不想,看狗尾草饱满的穗子,在风里摇曳。看牵牛花攀着一棵小树,开紫色,白色,粉色的喇叭花。一只纯白的小猫,从低矮的灌木丛探出个小脑袋,我好奇地看着它走远。走过有水的地方,就站在那看水里的云,一会儿聚在一起,一会被一只飞虫搅成细波纹,在哪里轻轻浅浅地荡漾着。也看一片叶子,锈迹斑斑的,黄成一个点又一个点。时光好像静止在某种心境里,说不清的一种曼妙感,在身体里的每根神经里延伸。 而无论是热闹的还是宁静的,是骤然的清冷或是蓦然的温暖,在秋的季节都是可以遇到的,在我们一日三餐的平常里也会遇见的。最后,我们都会发现,能给予内心美好的,依旧是细微而如常的烟火光景,就像我遇见你什么也没说,只是平和地笑了笑,你也莫名地笑了笑,我们说,今天的天气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