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亲人脑干出血的过程

　　今天是家叔脑干出血的第22天，也是陪护的第10天，每天两个多小时的睡眠，从最开始的极不适应，到现在的习以为常，身体接受了，自己也就习惯了这种节奏了。每天很累，累的睡不着，睡不着的时候，就想着把一天的东西写下来，提炼一些，日复一日就攒了这些个文字，手机打字不易，仅作为记录这个过程。
　　一、前兆
　　老叔自来身体一直不错，每年常规体检也只是高血压，而这也是家族史。因为工作的关系，经常酒局不断，喝酒量大，也曾有过几次胃出血，也就逐渐形成了吃饭就喝酒的习惯，拿他自己的话说，喝点酒吃饭了才有点味道。除此以外，还有高油、高盐的饮食和熬夜的习惯，而这几个习惯，持续了很多年。但是，这所有的一切，仅靠西医的常规体检是发现不了的，经常是病人脑出血了，ct才会发现，医生就会告诉你，病人脑出血了，很凶险…都说脑出血前兆很少，但是据家人回忆，还是有的。最主要的症状，持续一个多月的时间的脑部固定位置的断续疼痛，其他的，还真不典型。家叔是在中午解大便的时候发病的，据家婶回忆，当时老叔喊了一句＂我脑出血了，快过来＂，就直接昏迷了过去。手忙脚乱之间，120送到了急诊，ct显示脑干出血6毫升，靠近延髓，极其危险。后来跟脑出血病史的过来人和知情人询问，病人在脑出血那一瞬间是清醒的，血管爆开那一瞬间，就好像浇水的管子爆裂一样，特别清晰，而这也是病人最后的清醒的意识。
　　二、转院
　　面对这个情况，县级医院主动让病人往外转，因为如果手术的话，本地没有这个条件，如果再留在本地，可能所引起的并发症很快就会要了命。而且即使是转院，也有可能死在半路上。这种事看见过，但从没想过会有一天落到自己身上，你看到的是，我们顶着压力转院了，而且用的时间很少，你不知道的是，心里交锋了不知道几个回合，不是因为担责的事，更多的是因为他是亲人。万幸的是，平安到达了市级。事后才认识到，如果当时有二次出血，或者出血影响到了要命的中枢神经的那部分，很大可能在半路人就没了，因为，这个证号就是这么凶险。
　　三、救治
　　在这个方面，最初是一无所知的，懵了吧唧的送到了市级医院在经过和我所认识的能联系到的西医中医请教后，才慢慢的有了一些认知，但是仍然不完整。下面，从西医和中医两个角度，就我所知道的试着说说。
　　管床大夫最初的谈话是很重的，包括了救治的危险和预后的大概样子，而没有医学常识的人大多数都听不懂或者根本不明白，在家属眼里，只想把亲人救活。这个症状的严重性，打个比方，脑干出血就好像在一个繁忙的十字路口，交警突然不在了，信号灯全部失灵，必然引起交通的混乱，在人体上，就是持续的呼吸系统、血液循环系统、消化代谢系统等各个关系生命的系统的全面紊乱，而且这个过程是持续的。按照西医的划分，从发病起最初的七十二小时，是最危险阶段，病人随时有可能走人，过了七十二小时后，会稍微减轻点，但这个状态会一直持续到一周的时间。救治的方式可以是手术，利用手术把存留在脑部的液体排出来，因为出血靠近延髓的特殊部位，对手术的施术者要求极高，而这也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儿，如果手术中引起中枢神经的二次损伤，极有可能下不了手术台；对应的就是不手术、保守治疗，能吸收多少是多少，先治再看。医生经过综合考量，给我们采取的是后者。所幸，危险期过了，在第15天的时候，ct显示渗出部分吸收的不错，都快没了，而这也意味着后续的治疗将逐步转换到恢复意识为主的阶段。
　　就中医来讲，卒中并不是西医医院的某某中心的专用词，卒指的是起病急、仓促之间，中指的是中风，在金匮要略里有明确描述，邪客于府，即不识人，邪入于脏，舌即难言，口吐涎。而所有的中医理论，都是把心神放在第一位的，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君主不明，各脏腑大臣们必然要乱。因为近年来没有大数据对中医急救脑出血的数字统计，官方的报道也很少，所以这个方面没有数据支持。就传统来看，中医急救是有效的。主要列举如下：自起病算四小时内是最佳时间，可以采取扎针放血用于急性处理，具体是：依次为下针水沟、印堂，十二井穴放血，百会、耳尖放血；另一个急救方式就是传说里的黄帝内经的方子，左角发酒。做完急救之后，温水送服或鼻饲安宫牛黄丸。所有的手段，都以恢复病人的神识为主。降低颅压，促进渗出血液的吸收，便于恢复神识。可以理解的是，在古代，没有过多的医案佐证这些个方法的有效性，毕竟，这种急危重症，生还的可能性在现代仍然是很低的，在古代来讲大概率都是走人了。
　　高危和过度阶段，突出的几个关键词是，排痰，保障病人能顺利呼吸和维持血氧量，如果插管期限过长而病人呼吸和排痰受限，则果断气切；营养，维持生命体征的重要因素，在古代这一要命的项目，现代通过输液挂水可以较容易的解决；并发症，尽量控制在最低，在病灶顺利吸收前，任何一个并发症都会是致命的。
　　四、预后
　　对凡事的认知总得有个过程，脑干出血也是一样。不单是病人，家属亦是如此。在入院的第四天，老叔睁眼了，因为这个消息，高兴了老半天。到后来我到监护室陪护，发现并不是这个样子，他可以睁眼，手脚也可以动，也可以眼睛和脖子追着我的手机转，但是，最关键的，他是无意识的，准确的说是没有主动意识的，你让他比划个手势或者让他点头，他不会明白，也做不出来。后来理解了一个词叫睁眼昏迷，说的就是这个状态。而就脑干出血来讲，这个状态，有可能持续一个月，也有可能一直持续着。这一过程就像闯关，期盼着他有自主意识的那一刻，才能算是真正的醒了，只有醒了才有可能进入下一阶段。但即便是醒了，预后也并不乐观，持续的营养缺失造成的肌肉不断萎缩，还有要命的并发症时不时的来一把，受损的神经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语言和四肢的功能能不能恢复，这都充满了不确定性。大多数这种证号的病人，都是因为突然之间的并发症走人的。就亲人来讲，也只能是期望不能过高，期盼着总有惊喜。而在这个期间，做好基本护理是基础的基础，所耗费的精力财力也是没法估量的。
　　恢复意识的关键词：高压氧，一般来讲，脑细胞坏死是因为缺血的，高压氧就是利用外界压力增强血氧修复脑细胞的能力，修复之后脑细胞恢复活力，才可恢复意识；针灸/成药，依据中医理论，主要是经络刺激，和丸药一样，目的是开窍醒脑；电击，强行恢复，需要对病人的状态作全面的评估，一般地市医院做不了。
　　五、取舍
　　把贫穷富贵放在一边，人总应该是有质量的活着，至少该说说该笑笑该吃吃该喝喝，可是，在监护室里的这几天看到了太多太多，多到足以颠覆我的观念，看到了病人一丝不挂的躺在病床上，看到了很多家属为了延续病人的生命，又忍受了多少金钱和精神的双重折磨，这个东西是没法量化衡量的。监护室里，有的因为钱的原因放弃了，有的因为病的原因也放弃了，在这个阶段，钱不是万能的，精神意志也不是万能的，在重症面前，家属可以选择的并不多，而病人来讲，根本没得选择。好多时候是病情陷入了持久消耗期，家属求生不得、求死不舍。就如同好多大夫说的，这种证号一开始走了也就走了，救过来了就会更煎熬。其实好多家属也都明白，只是不说…我自认为学了一段时间的针灸，拿自己练针扎到了筋膜都没手软过，但刚开始拿起吸痰管给老叔抽痰的那一刻，他脸憋成了猪肝色，手脚也抽成了硬的，心里不是滋味。护工跟我讲，这就是你是当家属的，开始下不了手，习惯了也就没啥了。
　　六、后记
　　人贵自知，健康只有一次，大多数人总是失去了以后才有机会明白，而在拥有的时候从没想过要珍惜。也正像一个师兄说的，遣方用药的时候不允许你出错，一旦出错就会马上承担出错的后果，用药尚且如此，类似脑干出血和急性心梗这样的危急重症，一次就足够影响整个生命了。现实是，好的生活习惯会让恶性疾病的概率降低，而坏的习惯会让这个概率显著增大，但无论怎么说，这个概率不会是零，只要人活着都会一直存在的。而个人本身也没必要害怕或者惶恐，所做的无非就是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尽量远离那些疾病的根源。所谓养生，无非三句话，内经上开篇就讲的，起居有常、饮食有节、无妄作劳，而这也需要高度的自律和良好的心态，这二者缺一不可。现实生活里，多数人都是在功名利禄之间争个急头白脸、你死我活，而当你有机会看到监护室那些病人的眼神时，你会感觉到，除了健康，那一切都不会显得那么重要了。其实，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想着自己能活得舒服、死的干脆，可实际上大都不会活到油尽灯枯、从容老去，这本身是很矛盾的，就好比今世的因今世的果，好事都让你占了，你的命就那么好么？
　　记录到这也差不多该结尾了，如果后续还有时间，仍然会补上。附上自己陪护时候睡觉的地方，无奈一笑，心苦自知。